就在江星瀾和贊加在明亮的辦公室裏相談甚歡的同時，一個幽暗的房間裏，幾個男人正聚集在一台靈能電腦的前面，聚精會神地觀看着被投射到一旁大屏幕上的畫面。

說是畫面，不過大屏幕上顯示的東西卻一團雜亂，看起來就像是很多毫無規律的線條糾纏在一起，而且還是五彩缤紛的那種。

實際上，就連很多烏洛波洛斯帝國中高層的人員也看不懂這些，因爲這是帝國在去年才剛剛研究出來的靈能粒子感應設施——它能夠通過記錄空氣中微弱的靈子變化，進而以一種極爲特殊，極爲專業的方式用圖形和線條顯示出來。

自然，也隻有經過了特殊培訓的工作人員，才能通過這些圖形和線條看出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并不是龍族吃飽了撐的，非要用這種費事的監視器而不用一眼就能看明白情況的普通監視器。實在是覺醒之間爲了最大限度加強對靈能力量的感應，而直接建立在了龍皇神宮的核心能源區的正上方，并且房間裏也經過專門改造，設置了大量的靈能回聲闆，使得這裏的靈能空前活躍，甚至于這個空間的性質已經有一半虛境化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龍皇神宮的其他地方還可以使用靈能屏蔽設備隔絕影響，然而覺醒之間裏面，卻是任何電子設備都難以運行的程度。想要監視裏面的情況，就必須使用專門的靈能感應設備。

由于這種新式監控設備極爲昂貴，所以隻有原本的龍皇最爲信任的龍皇親衛才擁有幾台，并且出于均衡的思想考慮，亞納統領的龍族部門和拉魯克梅統領的人類部門一方一半，龍族部門負責明面上的保衛工作，人類部門則負責暗地的情報工作。

沒錯，這裏正是拉魯克梅的秘密辦公室，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他的親信。

自從上一次面見龍皇後，拉魯克梅敏銳地感覺到了龍皇對自己的态度的變化。即使江星瀾已經刻意去掩蓋對拉魯克梅的不喜，但本身就擅長察言觀色的拉魯克梅還是感到了異樣。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号。

拉魯克梅回去以後左思右想，覺得自己應該沒有露出什麽破綻，那麽龍皇對自己态度變化，恐怕就隻能歸結到一個原因上了。

——現在坐在王座上的這個家夥，可能真的是個冒牌貨！

拉魯克梅不是龍族，再加上本身就擅于玩弄心機，江星瀾的一番做派沒有打動他也沒能勸服他。而在知道了龍皇昨天的大緻作爲後，拉魯克梅就更加懷疑了。

不得不說，在察言觀色這方面，拉魯克梅甚至比亞納和多米尼克做得還好。龍皇哪怕是有最輕微的變化，也别想瞞過他！

爲了驗證自己的想法，于是他秘密地将親信們全部召集過來，調出了靈能粒子感應設施的圖像，試圖弄明白當時覺醒之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是的，覺醒之間裏是有着靈能監控器的，并且掌握在人類部門的手上！

這也是江星瀾大意的地方——他不是聖人，甚至也不算智者，而且覺醒之後要考慮的事情那麽多，也難怪會遺漏這裏了。

好在靈能監控器如上文所說，隻能通過極其複雜的圖形和線條反應真實情況，而且能讀懂的人屈指可數，甚至連拉魯克梅都不會。

不然如果像是普通的監視器那樣，江星瀾剛醒過來時候的表現早就弄得滿城風雨，最輕也得讓别人以爲龍皇錯亂了。

“大人，依我看，這上面顯示，從儀式開始之前到監控器被風暴摧毀，覺醒之間裏始終隻有龍皇陛下自己。”其中一個男人緊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又用手中的紙筆寫寫畫畫了半天，終于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坐在陰暗處的拉魯克梅皺了皺眉頭，盯着眼前明顯對這個結論也有點不太确定的人，開口說道：“能确定嗎？你要知道，龍皇的情況關系到我們人類的偉大複興，這一步絕對不容有錯……”

“我同意他的觀點。”另一名專家也放下紙筆，給出了同樣的結論。

然後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把目光投向了拉魯克梅：“我想，基本可以排除真正龍皇已經死亡，現在當政的是替身的這個猜測了。”

他頓了頓，解釋着自己的觀點：“覺醒之間唯一的入口有龍族看守，算是一個密室……以現在的技術，我實在無法想象，有一個替身會在這個過程中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潛入覺醒之間，并且還抵抗住風暴的破壞，将龍皇的屍體藏好。”

“可是你們還記不記得，當時有這樣一條線索——龍皇是在靈能風暴爆發後過了一會，才發出慘叫的。”

拉魯克梅沉思了一會，開口反問道：“這不合常理。各位對于靈能力量也不是一無所知，應該不會不知道，一旦靈能力量狂暴到足以引發風暴的程度，這對于風暴中的生物意味着什麽……”

拉魯克梅的想法很有道理，帝國早在幾年前就通過實驗确認，靈能風暴對于生物的危害是巨大的。像是普通人，如果在缺乏防護措施的情況下被卷入靈能風暴之中，唯一的下場就是粉身碎骨！

而龍族也不會好到哪裏去，他們的身體雖然更加強大，可就算能夠抵抗風暴的撕扯，也無法抵抗來自精神層面的毀滅性打擊！

換句話說，即使是龍族，貿然陷入靈能風暴中的結果，最好也是直接變成白癡！

“長官，我突然有個想法……”沉默了半晌後，其中一人突然說道，“有沒有可能……真正的龍皇确實是死了，或者說靈魂被粉碎了，然而靈能風暴不知從哪裏帶來一個新的靈魂……？”

“這不可能！”

還沒等衆人驚呼出聲，剛剛負責解讀屏幕信号的一個專家就連連搖頭，“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哦？”拉魯克梅有些意外，剛剛他按照這個思路想了一下，覺得說不定還真有可能。

“很簡單，請看這兩幅圖。”

那個專家調出兩幅十分雜亂的圖像投射到屏幕上，介紹道：“左邊這幅圖，是覺醒儀式開始前，監控器記錄下的；而右邊的，則是覺醒儀式中，也就會我們剛剛看到的片段的截圖。由于覺醒之間裏隻有龍皇一個活物，所以這兩幅圖都是對于龍皇的靈能情況的描繪。”

拉魯克梅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圖，雖然他不太懂這方面，不過大概也看得出來，兩幅圖的線條分布很相似。

“根據分析可以得知，這兩幅圖的相似度，至少有90%——10%的誤差完全在合理的波動範圍之内。”這個專家侃侃而言，顯然是個很有經驗的人。

實際上，在靈能監控器被發明之前，其中的一項關鍵技術，也就是靈能波紋識别技術，早就在龍族中被運用了。這個技術的基本思路就是，每一個生物都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着獨特的靈能波紋，就好像生物也在不斷散發着熱輻射一樣。

而且靈能波紋與基因也有很大的相似之處，幾乎每個生物的波紋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且幾乎無法作假。

所以現在龍族的很多地方，都采用這個技術進行身份驗證。

這個專家要說的也很明白了：龍皇在剛剛進入覺醒之間，和覺醒儀式之中的靈能波紋基本沒有什麽變化，所以剛剛那個人說的什麽靈魂替代，自然就是無稽之談了。

“這……”

就在人們再度陷入沉默的時候，拉魯克梅突然想起了什麽，他猛地站起身來。

“可是，監控器記錄的隻是從儀式開始前到被摧毀這段時間的影像，而不是一直到儀式結束以後……”

他的意思也很明确，即使在儀式中龍皇的靈能波紋沒有明顯變化，可是儀式結束以後呢？

幾個專家搖了搖頭，沒有人有儀式結束後的記錄。

拉魯克梅眼神一變，正要吩咐什麽，但是他突然間又猶豫起來了，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爲好。

雖然這件事的疑點頗大，但他又怎麽證明如今的龍皇，是假的呢？

難道帶着人沖進去，逼迫龍皇接受靈能掃描當場驗證？這不是開玩笑麽？隻要龍皇不願意，又有誰敢強迫龍皇做這種近乎于侮辱的事？

即便龍皇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可是沖上去執行這個任務的人，在事後也會被鄙視和清算，至少新的龍皇不會容忍這麽一個人，在高層時隐時現！

另一個要命的可能，拉魯克梅也不能不考慮清楚——萬一，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真的龍皇還活着，他确實成功完成了儀式，自己又如何收場？

難道可以笑着安慰龍皇道：“尊敬的陛下，其實我們隻是來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然後呢？他即便在那個時候能有勇氣繼續微笑，龍皇還有其他的帝國首腦們，會輕易地放過他？

到時候，他即便是想求一個霍曼迪那樣的下場，估計也不可得了。

“冒險驗證一下……還是忍着？”拉魯克梅皺着眉頭，開始權衡起整件事對自己的利弊來。

但想了半晌，他還是沒有能夠拿出主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