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菊田的離去,白武洲是有些不情願的,他原本還希望能在飯桌上跟菊田套套近乎,好拉近兩人的關系,但因爲關系還不到位,他也無法勉強,于是他隻能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楊嘯身上。
他開始有些羨慕眼前這位年輕人了。
按道理來說,以他的資曆,像楊嘯這樣的年輕人是入不了他的法眼的,他根本就不用跟對方客氣,可因爲菊田的關系,他卻不得不開始重視楊嘯。
他能明顯感覺出來,菊田對楊嘯的态度非同一般,“忘年交”、“楊老弟”這種話從一個位高權重的日本人嘴裏冒出來,聽得白武洲都有些妒忌。
這樣的态度,有點類似當年吳佩孚對待他的态度,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楊老弟,看來你跟菊田先生先生的關系非同一般啊。”
兩人一坐下來後,白武洲就開始拉近乎套話。
這是必須的。
既然不能迅速拉近和菊田之間的關系,那他就得采取曲線救國的辦法,盡可能先和菊田的身邊人拉近距離。
楊嘯立即就秒懂了白武洲的意思。
說到套話,楊嘯比白武洲更想套對方的話,因此,白武洲一開口,早已做好心理準備的楊嘯立即就在琢磨他話裏的意思。
“還可以吧,我跟田先生算是聊得比較來的。”
既然已經察覺到白武洲套話的用意,在沒有弄明白他的真正用意之前,楊嘯當然不會把話說得太明白。
“田先生?”
白武洲不解地問道。
楊嘯驚訝地盯着白武洲看了一眼。
從白武洲的這一句來看,他可以基本判斷出來,白武洲跟菊田的關系應該不是太熟,否則的話白武洲不會連菊田的這點顧忌都不知道。
“哦,菊田先生在外人面前喜歡叫他田先生。”
楊嘯稍稍解釋了一下,立即又反問道:“白先生剛跟田先生接觸?”
白武洲立即就有點尴尬。
他沒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紀了,不僅沒從一個小年輕嘴裏把話套出來,反而被這小年輕把話給套出來了。
無奈之下,他隻好尴尬地承認道:“嗯,我跟菊田先生剛接觸不久。”
讓他更爲尴尬的是,楊嘯似乎沒打算輕易放過他,又追問說:“哦,這麽說來,你應該是打算從菊田先生這裏尋找一些機會?”
這下真的尴尬了。
要知道,早年的白武洲可是一個典型的民族主義者,當年他之所以能被陸榮廷、李純、吳佩孚等将領賞識,就是因爲當年的他發表過很多很有民族大義的政見文章。
從一個民族主義者到一個向日本人靠攏的漢奸,這樣的轉變連白武洲自己都感到臉紅,更别說說給外人聽。
白武洲的這一絲尴尬立即又被楊嘯抓住了。
楊嘯立即就開始給白武洲打氣:“白先生,這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相信你也不會輕易走出這一步,實話跟你說,以我跟菊田的關系,我也是遲早要給他做事情的,在這一點上,咱們算是同類。”
這話算是戳中白武洲的心思了。
是啊,如非迫不得已,他白武洲怎麽可能會輕易走出這一步呢?
“楊老弟,你這話說得沒錯,想當年,我也算得上是軍政界的才子,還頗得吳大帥的賞識,誰知時勢弄人,一場北伐戰争就讓我們這樣的人徹底失去了機會,你說我還這麽年輕,怎麽甘心就這麽當一個寓公,無聲無息地老去呢?”
因爲被戳中了痛點,白武洲竟然向一個小了他二十歲的年輕人開啓了吐槽模式,一口氣說了很多。
楊嘯立即暗自“呸”了一聲。
他心想,你一個堂堂的中國人,僅僅是因爲懷才不遇,就想到了投向日本人當漢奸?你一肚子書讀到哪裏去了?你的民族氣節被狗吃了嗎?
他打心眼裏看不起這種人。
當然,他的這種厭惡是不會寫到臉上來的。
不僅不會顯露出來,他反而裝作黯然道:“是啊,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願意走出這一步呢?”
白武洲立即就驚訝道:“哦,這麽說來,楊老弟也是有故事的人?”
“當然有故事,真要說起來,我的故事未必比白兄你的簡單。”
楊嘯立即又進入了表演狀态,在白武洲的追問下,他簡單地講述起了楊家的故事。
這一講,講得連白武洲都憤慨起來:“楊老弟,老蔣手下的這些兵油子确實是太可惡了,啥傷天害理的事情都幹得出來,再這麽弄下去的話,咱們這個國家遲早會被他們糟蹋光。”
當然,白武洲的這番話也有着嚴重的表演成分,甚至于是在借機給自己投靠日本人尋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又接着說道:“所以啊,擺在我們這種人面前的路沒有别的,就是借日本人之手,先把老蔣和他的政府給推倒,然後再慢慢來建立一個嶄新的中國。”
楊嘯忍不住又暗暗“呸”了一聲。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能把賣國行爲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的,也就隻有這種不要臉的家夥了。
唉,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别看這家夥一副儀表堂堂、正氣凜然的模樣,肚子裏卻是包裹了一肚子的壞水和自私自利。
暗自歎息了一聲之後,楊嘯又贊同地說道:“沒錯,白兄,我可跟你說,田先生在日本人裏也算是很有能耐的人,你隻要跟緊他了,得到了他的認可,絕對大把機會。”
一番深談之後,兩人早已開始稱兄道弟,楊嘯雖然小了白武洲起碼二十歲,可這白兄的叫法也越來越自然了。
這也正是白武洲所希望的。
他雖然比楊嘯癡長很多歲,經曆和名望也遠遠強于楊嘯,但奈何楊嘯是菊田親近之人,他不得不折節下交。
連菊田都稱楊嘯爲楊老弟,他總不能在他面前托大吧?
“楊老弟,此事還得拜托你多在菊田先生面前幫兄弟我美言一番啊,到時必有重謝。”
見兩人的距離已拉近,白武洲順勢把自己的期望說了出來,并且還許下了重諾。
楊嘯聞言竊喜了一下。
按道理來說,現在是他在求白武洲幫忙,理應他感謝對方才對,誰知他隻不過是借了菊田的名頭稍稍說了幾句,這勢态立即就反轉了。
如此最好,這樣還省得他事後花大價錢去酬謝白武洲。
“白兄,這話就見外了,咱們同是患難之人,理應互幫互助,共同進步。”
楊嘯客套了一句後,立即又追問道:“白兄,在菊田先生這邊,你有沒有具體的想法,有機會的話,我幫你去說叨說叨。”
他又抛下了一個誘餌。
這是準備更深層次地套白武洲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