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很長時間裏,袁寶山内心的擔憂一直都無法平息,這種擔憂甚至連菊田智江都察覺到了。
“你怎麽啦?”
“哦,我在考慮貴賓區裝修布局的事。”
袁寶山反應了過來,迅速找借口應付了一聲,緊接着,他又趕緊轉移話題:“對了,田先生,我剛才去日僑區看了一下房子,順便聯系了一下裝修公司,很可能很快就會過來看場地進行裝修設計。”
“日僑區看房子?很好!”
菊田智江贊許地點了點頭。
很顯然,他對袁寶山能選擇日僑區安居很滿意,這是親近日本人的表現。
袁寶山又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他敢确定,憑借之前那兩位帶景成春一起來的日本特務在菊田面前畢恭畢敬的表現,菊田的身份絕對不簡單,很可能是一位老牌的資深特務。
而景成春的突然出現,竟然讓他在很長時間内亂了分寸,連這麽重要的信息都沒有及時推斷出來不說,還差點在這位老牌特務面前犯了大錯。
這樣真是要不得。
在自己心神不甯的情況下,爲了避免繼續犯錯,袁寶山決定暫時離開菊田。
“田先生,我想再去其它賭場看看,好完善一下貴賓區的設計方案。”
他向菊田提出了離開的理由。
“好,你去吧,有事随時跟我聯系。”
菊田智江不疑有它,痛快地答應了,在他看來,袁寶山現在呆在新明賭場意義并不大,而他還另外有事,也準備撤離了,既然這樣,不如放任袁寶山去折騰。
袁寶山終于得以脫身。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又一次開始在日租界裏的各大賭場開始轉悠,在某些賭場内,他偶爾還會玩上一兩把,可他的心思卻全不在這上面。
他還是在想景成春的問題。
他在想,景成春是不是已經在懷疑他。
他還在想,如果真的已經懷疑到他了的話,景成春會不會立即帶日本人來抓他?
他想不清頭緒。
此時的他很想逃,可日租界還是在封鎖狀态,沒有日本人的特别通行證,所有人隻能進不能出,他現在根本就逃不出去。
此時的他是無助的。
他很想有個人來給他出出主意,可是日租界的封鎖一日不解除,吳啓民和關慶雲就不會聯系他,就算封鎖解除後,接頭也不會安排在日租界範圍内。
那怎麽辦?
正當袁寶山感到彷徨時,他又看到了一位熟悉之人:那名接受他跑腿任務的黃包車夫。
在民生賭場這種高檔場所,面帶菜色的黃包車夫被兩名便衣一帶進來就顯得與賭場内的人格格不入,更何況袁寶山的記性是非同一般的,他立即就把那名黃包車夫認了出來。
看來,别看大街上的巡查撤銷了,可日本人卻暗地裏帶着景成春和這名黃包車夫在到處搜尋,目标就是他。
那怎麽辦?
袁寶山心一橫,幹脆故意慢悠悠地朝黃包車夫的方向迎面走去。
他倒是想看看,這名黃包車夫到底能不能認出他現在的模樣來。
結果讓他松了一口氣。
當他從黃包車夫跟前走過時,黃包車夫的目光僅在他身上停駐了一下,然後立即就無視了他,看向了賭場内的其他人。
看來,一般的人是認不出他現在的模樣的,畢竟現在的他和行動那晚的他反差太大了。
袁寶山終于徹底松了一口氣。
如此看來,就算景成春對自己已經起了一絲疑心,在沒有足夠把握的前提下,也還是不敢直接把目标對準自己的。
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反正自己走的就是一條不歸路,遲早會把小命弄丢的,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袁寶山的心終于定了下來,開始繼續在賭場内晃悠。
一直到傍晚時分,他才離開了賭場,再次向淡路街那邊走去。
該把租房的事情敲定下來了。
讓袁寶山稍感意外的是,深田喜子這名女房東竟然這麽年輕,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左右的模樣。
更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深田喜子長得還非常清秀,精緻小巧的五官搭上皮膚白皙的臉龐,再加上一頭帶着劉海的過肩黑長直發,給人一種鄰家小妹的清純感覺。
深田喜子的個子也不低,目測之下大約有一米六的樣子,她那略顯消瘦的身材在和服的包裹之下看起來很苗條。
這樣的個頭,在日本女性中已經算是高的了。
“嗨,楊先森,認識立,很高心。”
見到袁寶山後,深田喜子微微一鞠躬,用一口很不流利的中文主動跟他打起了招呼,弄得袁寶山稍稍費了一點勁才聽明白她所說的。
不過她的聲音有點脆,聽起來又柔柔的,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深田小姐,很高興認識你。”
袁寶山微微一躬,也還了一個禮。
接下來的洽談很順利。
看來,深田喜子對袁寶山這名房客也是非常滿意的,沒有過多的詢問,便和袁寶山達成了一緻。
不過袁寶山發現,深田喜子的中文不僅不流利,能說的詞句也非常有限,很多時候她和他的交流還需要通過那名華人雇員來“翻譯”。
當然,袁寶山是能直接聽懂她所說的日語的。
接下來是簽約、交付租金押金。
兩按一租,這是日僑區這邊租房的規矩,雙方對此都沒有任何異議。
終于,一把鑰匙交到了袁寶山的手裏,他的新家算是定下來了。
“楊先森,你何時絆進來?”
搞定好一切之後,深田喜子又稍帶期待地問了一句。
看來,她是迫切想學中文了。
“再過幾天吧,我還需要添置一些東西。”
袁寶山回了一句。
他确實不适合立即搬進來,他必須等日租界解除封鎖,和關慶雲聯系上并告知他具體情況,才能往這邊搬,否則很容易導緻失聯或者發生其它意外。
“那好,再見。”
深田喜子準備轉身離開。
“深田小姐,請稍等。”
袁寶山卻又突然叫住了她,然後說道:“我能不能有幸邀請你一起共進晚餐?”
“共進晚餐?”
很顯然,深田喜子對于這一稍顯突兀的邀請稍感驚訝。
“是這樣的,既然我們已經認識了,而且還要成爲鄰居,不如趁早熟悉一下,希望深田小姐給我這個機會。”
袁寶山給出了解釋。
可實際上這隻是一種托詞。
對他來說,之所以突然發出這樣的邀請,真正的原因有二。
其一,作爲一個潛伏者,他必須盡快摸清深田喜子的底細,以确保自身的安全。
其二,既然東方飯店有人盯他的梢,那他不如帶個漂亮的日本女性去亮亮相,這樣更加符合楊嘯的纨绔身份。
深田喜子聽了莞爾一笑,又是沖着袁寶山微微一鞠躬:“那就謝謝楊先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