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被一個疑似日本人喝酒,這對袁寶山來說,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挑戰,這挑戰相比前一晚的刺殺行動,其危險性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等于是與狼共舞。
要知道,一個隐藏身份、冒充中國人的日本人,其身份絕對不會那麽簡單。
但袁寶山沒得選擇。
早在出門之前,他就認真想過袁衛東的崛起之路,覺得自己在卧底這條路上要想走得更遠,就得先壯大自己這個假身份的實力,得有經濟實力,得有人,得有靠山……
而在日租界這個地方,有什麽人比日本人更适合當靠山?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盡管袁寶山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潛伏任務具體是什麽,但在他看來,這潛伏任務往日方陣容潛伏的可能性會很大,既然如此,提前結實一個疑似日本特工的人應該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吧?
“好,田先生很對我胃口,不如我請你,咱們好好喝幾杯。”
袁寶山豪邁地說道。
菊田智江笑了笑,沒有跟袁寶山争買單的事,而是說道:“走,我知道一個不錯的地方,我帶你去。”
兩人很快就出了賭場。
一出門,菊田智江手一招,立即就叫了兩輛黃包車,吩咐道:“去松島街東興樓。”
準備上車袁寶山内心又是一個激靈。
菊田智江這句話一出口,又進一步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測:這确實是一個日本人,而且還很有可能是一個日本特工。
原因很簡單,在他所熟悉過的資料裏,就有天津範圍内一些日本人經常出沒的場合,其中就包括東興樓。
東興樓在天津确實也是一個有名的地方。
在天津,凡屬飯店,隻要是帶“樓”字的,必定是一級飯店,而東興樓就在松島街東方飯店附近,離昨晚的刺殺地點也隻不過兩三百米,袁寶山不可能不熟。
但他沒有動聲色,很放松地跟着菊田智江上了黃包車,直奔東興樓而去。
大街上還是那麽戒備森嚴,時不時就有巡邏的日本兵經過,但此時的袁寶山更加不在意了,跟菊田智江這個日本人在一起,就算碰上麻煩應該也能順利解決。
東興樓确實是一個大飯店。
這是一整套中西合璧的花園别墅式建築,由主樓、配樓、庭院和庫房等組成,主樓爲一高達四層的長方形建築。
袁寶山目測了一下,整個東興樓的南北長約50米,東西寬約20米,占地面積高達近千平方。
這樣的一整套大型建築,在松島街上是非常明顯的,不過他卻是第一次進裏面來,因此一下黃包車後,他便好奇地打探了一番。
“怎麽樣?這裏不錯吧?以前來過嗎?”
菊田智江和顔悅色地問道。
因爲認可和有強烈的結交之心,他現在對袁寶山的态度非常友好。
袁寶山搖了搖頭:“沒有,我來天津才三四天時間。”
“哦,那你住在哪?”
菊田智江關心地問道。
袁寶山指了指側前方:“就在對面不遠處的東方飯店。”
菊田智江點了點頭,邊帶着袁寶山往東興樓樓上走,邊說道:“哦,那你知不知道,昨晚在這附近發生了一樁刺殺案,動靜很大。”
他又開始試探了。
作爲一個資深情報人員,菊田時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對于任何一個靠近他身邊之人,都會反複去考證,直到徹底信任爲止。
這就是與其打交道的危險之處,一個不小心就很可能露陷。
袁寶山點了點頭:“我知道,昨晚的槍聲太猛烈了,我在附近都聽到了。還有,我今早看了報紙,聽說死者是一個華人巡長,田先生知道是什麽人幹的嗎?”
他表現得非常自然,聽起來滴水不漏。
“應該是南京那邊的人。”
菊田扭頭回道,他一邊走,一邊細細觀察袁寶山的反應。
“哦!”
袁寶山表露出了一絲厭惡的神色。
這一絲厭惡立即被菊田智江給敏銳地抓住了,他追問道:“怎麽?你好像對南京那邊的人反應有些奇怪哦!”
“我恨他們。”
袁寶山厭惡的神色表現得更明顯了。
“怎麽啦?”
菊田智江的好奇心又一次被勾了起來。
袁寶山卻回道:“這事一會進包廂再跟你詳說。”
菊田智江點了點頭,帶着他進入了二樓的一間包廂。
“來,好好跟我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剛一坐下,菊田智江就急切地問了起來,表現得很關心的樣子。
“田兄,你相信嗎,我其實出身于富貴人家,說起來我還算得上是一個富家公子哥,我原本是可用過衣食無憂的生活的。”
袁寶山快速融入了楊嘯的身份當中,開始了楊嘯身世的開場白。
菊田智江點了點頭:“能看得出來,你的家境應該不會差。”
“豈止不差,依我家的條件,就算不是無錫的首富,那起碼也能排進前三之内。”
“哦,是江蘇無錫嗎?那可是個富足的好地方。”
菊田智江又開始興奮起來,他對袁寶山的興趣越來越濃了。
無錫排名前三,這樣的家底确實算得上是大富大貴之家,像這種大富之家出來之人,雖然會有一些小毛病,但眼界、格局絕對會比普通人高上幾分。
在菊田智江看來,一個成事之人,首先就得有眼界有格局,否則能力再強,也會太小家子氣。
比如說孫明禮,做事雖然中規中矩,對他也還算衷心,但真的不堪大用。
菊田智江現在急需有眼界、有格局、能力又強之中國人,在中國這種地方,很多事情還是由中國人出面去處理更合适。
現在看來,他眼前這個年輕人,不管是眼界、格局還是能力,都稱得上是上佳之選,如果在其它方面沒問題的話,絕對值得招攬和培養。
袁寶山又開口了:“富足又有什麽用?我現在連回都回不去了。”
“具體是怎麽回事?”
菊田智江又及時地表示出了他的關心。
袁寶山歎了一口氣,以自責的語氣說道:“唉,說起來也怪我,前年的時候,我在當地的榮華大戲院喜歡上了一個角,開始捧她,這一捧就是大半年,因爲真心喜歡,在這半年多時間裏,我連她的手都沒碰一下。”
入戲太深的袁寶山完全融入了楊嘯的身份,開始以回憶的狀态娓娓講述起了往事。
緊接着,他的眼神裏突然冒出了一絲恨意,用極其低沉的聲音接着往下述說:“誰知道,去年年後,戲院突然來了一王八蛋,一來就瞄上了她,瞄上了不算,竟然還想強行帶她走,我自然氣不過,就跟這家夥發生了争執,結果沒控制住,不小心一槍把他給崩了。”
“崩了?崩得好!強搶民女這種行爲确實很可惡。”
菊田智江又附和了一句,但他心裏卻樂開了花。
他早就知道,出身于大富之家的人必定會有些壞毛病,比如說風流、纨绔、嚣張、喜歡争風吃醋之類的,現在看來,眼前的楊嘯也不例外。
不過他卻巴不得如此。
在菊田智江看來,如果對方是一個毫無缺點、沒有弱點之人,那這人未必好招攬,他也未必敢放心使用。
“這麽說來,這個人的身份不簡單?”
菊田智江又及時補上了一句。
“是啊,我沒想到,這家夥竟然是28師的一名少校團副,而團長就是他姐夫。”
袁寶山又歎了一口氣。
緊接着,他又充滿恨意地說道:“我更沒想到的是,爲了報複我,那狗日的團長竟然帶人滅了我全家,還給我家安了個通共匪的莫須有罪名。”
說到這裏,袁寶山的眼神變得冷冽起來,充滿了仇恨和殺意。
菊田智江卻立即狂喜了起來,暗叫了一聲: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