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明禮臉色完全變了。
當槍在自己人手裏時,袁寶山就是他眼中的魚肉,他想怎麽切就怎麽切。
可當槍一到袁寶山手裏,而且連槍擊也被拉開時,任人宰割的立即就變成他,以及他身後的菊田智江了。
不過在這個性命攸關的時刻,孫明禮已經顧不上菊田智江了,因爲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他,他很害怕袁寶山情緒失控,然後将槍口對準他……
這是有可能的。
在賭場這種地方,稍微有點經驗的賭客就知道,賭場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一旦離開公衆場合,就很可能性命堪憂,在這種情況下,處于困境的賭客破釜沉舟奮起反擊是很正常的。
因此孫明禮現在很擔心,袁寶山在情緒失控之下将槍口對準他,然後扣下扳機,那樣他的小命就沒了。
要知道,現在袁寶山手中的槍可是把槍擊拉開了的。
孫明禮立即就站了起來,戰戰兢兢地說道:“楊……楊先生……有話好說……把槍放下。”
這樣子實在是太慫了。
袁寶山扭頭給了他一個蔑視的眼神。
覺得他慫的不止是袁寶山,還有菊田智江。
作爲新明賭場的幕後老闆,更作爲從事情報工作多年的日本特工,他的膽魄自然比孫明禮要大得多,他完全能看得出來,袁寶山根本就沒有把事态擴大的意思。
在這一刻,他對孫明禮的表現很失望。
再加上他原本就對孫明禮的表現談不上有多滿意,于是這一刻更是失望了。
因爲日本侵占中國的需要,菊田智江需要招攬中國漢奸,但他骨子裏卻看不起軟蛋和無能之人。
他決定自己出面了。
“啪,啪,啪……”
菊田智江有節奏地拍着雙手從孫明禮身後走了出來,接着說道:“楊先生,厲害,厲害,果然是豪傑。”
袁寶山愣住了。
在此之前,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孫明禮以及挎槍的保镖身上,根本就沒太在意貌不驚人的菊田智江。
現在看來,自己是犯錯了。
“你是誰?”
袁寶山冷靜地把槍口垂了下去。
既然菊田智江表現出了如此的膽魄,他當然也不能慫到要槍口來給自己壯膽。
“自我介紹一下,鄙人田智江,是這家賭場的老闆。”
菊田智江的中文說得非常流利。
當然,因爲他的中文是在東北學的,因此他明顯帶有重重的東北口音。
而且,因爲已認可袁寶山的表現,他直接把自己的部分真實身份暴露了出來,當然,他的日本人身份并沒有表露出來。
可他的表現已經引起了袁寶山的高度警惕。
其一,一個賭場的老闆竟然甘心冒充賭場經理的随從,而且竟然還成功瞞過了自己這個職業特工的眼睛?
這絕非普通人能做到的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其二,一個賭場老闆面對這樣的局面竟然會有這樣的膽魄?
隻有職業軍人及經曆過腥風血雨的江湖大佬才有這樣的本事,可是在袁寶山所看過的天津江湖大佬資料裏,并沒有眼前這位田先生的影子。
其三,在袁寶山所看過的資料裏,有一部分是專門介紹在天津的日本軍人及特務,在提到這些日本人時,都提到了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但凡通曉中文的日本人,多少都會帶一些東北口音。
這是因爲這些日本人的中文都是在侵占東北前後學會的。
雖說軍統所收集的日本人資料裏也沒有提到過這位田先生,可這三點結合到一起的話,這位田先生的身份就呼之欲出。
“你不怕?”
心裏有底後,袁寶山又故作糊塗問道。
“哈哈,有什麽好怕的,在我眼裏,楊先生可是一個明事理之人,否則的話,就不會在赢了一把之後果斷地收手。”
菊田智江無視了袁寶山手中的槍,大笑着向他走了過來,然後很鎮定地在他身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相比孫明禮,菊田智江确實有膽魄多了。
見他表現如此,袁寶山也地把手中槍的槍擊關了,很幹脆地丢到了桌子上,很坦然地坐了下來說道:“田先生,你是條漢子,我欣賞你。”
菊田智江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如果不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和任務,他越來越欣賞袁寶山這個人了,在他看來,眼前這個年輕人是個有勇有謀又有膽魄之人,從内心來說,他喜歡跟這樣的人打交道。
當然,袁寶山的勇謀也讓他起了一定的提防之心,尤其是袁寶山的那一手好槍法及徒手奪槍的功夫,讓他不得不懷疑袁寶山的身份和來頭。
“楊先生,你的槍法和身手好像都不錯哦,冒昧地問一下,這是怎麽練出來的嗎?”
菊田智江直接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這有啥好奇怪的,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但凡條件不錯的人家,都會買上幾杆槍,請上幾個有本事的護院以求自保,而我從小家境還不錯,碰巧又遇上了一個很有本事的護院,因此就學了幾手。”
袁寶山半真半假地回道。
他部分說的是大實話。
不管是在清末還是在民國,都沒有太過于嚴格的槍支管制,因此隻要是大戶人家,都會有槍有護院,現在袁寶山用這個理由來掩飾自己的功夫和槍法,倒也說得過去。
最起碼菊田智江現在就暫時接受了他的說法,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但他緊接着又問道:“楊先生應該是剛到天津不久吧?我能再冒昧地問一句,你來天津又何貴幹?”
這是在全力打探袁寶山的底細了。
隻不過與孫明禮的暗暗試探相比,他的打探明顯要自然和光明正大很多,不會給人不舒服的感覺。
袁寶山的臉色立即就變得黯然起來,他歎了一口氣,回道:“田先生,不瞞你說,我是來天津避難的。”
菊田智江立即就被這句話勾起了更大的興緻,他驚訝地問道:“爲什麽這麽說?”
袁寶山苦笑了一聲:“呵呵,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呗,結果弄得我家破人亡不說,還無處藏身。”
他臉上露出了狠狠的表情。
這是入戲太深的表現,袁寶山已經完全替入楊嘯的角色了。
這下好了,菊田智江的興緻完全被勾起來了。
他原本就對袁寶山的表現非常欣賞,現在一聽說他還有苦大仇深的背景,立即就有了結交和拉攏的想法。
他需要有能力的中國人來幫他。
“走,楊先生,我請你喝一杯去,跟我好好說說這事。”
菊田智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