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目前爲止,今晚的行動一切順利,不過相對來說,劫車行動還隻是開胃菜,接下來的才是重頭戲。
“接下來怎麽安排?”
端坐在副駕駛座上,關慶雲發起了新的提問。
他今晚的定位非常清楚,那就是當好這個行動的配合者,一切聽從袁寶山的指揮。
事實上,袁寶山的表現也已獲得了他的高度認可。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等時機到來。”
袁寶山平靜地回道。
他的這種平靜又讓關慶雲很感驚訝。
通常來說,在面臨生死攸關的巨大行動時,就算是再訓練有素的特工,也或多或少地存在一定的緊張心理,這種緊張心理越臨近事前就表現得越明顯,隻有那些久經沙場的老江湖,才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
可現在從袁寶山的表現來看,從他身上根本就看不到一絲緊張的情緒。
确實是天生的特工!
關慶雲又暗暗地贊歎了一聲,他對這個小師弟的能力越來越認可。
袁寶山确實沒什麽好緊張的。
打小起,他就在自家的雜貨鋪幫忙,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而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街頭也時不時有各種學案發生,他早已見怪不怪。
至于他自己,既然已經知道走上的是一條不歸路,遲早會把小命給弄丢。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如果真的免不了一死的話,不如早死早超生。
當然,該惜命時還是得惜命的,但凡有一絲活的可能,他都會想盡辦法去杜絕一切隐患,以盡量讓自己活得更長一點。
比如說現在,他嘴裏說是在靜等行動時間的到來,可腦海裏卻在一遍一遍地過接下來的行動方案,以查看是不是還有被忽略的事情。
過了幾遍之後,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在此之前,他和關慶雲還意外從林丙申手裏繳獲了一筆銀元,此時那個牛皮手提袋還靜靜地擱置在他身邊,包裏面現在除了那些銀元以外,還多了一些從林丙申身上搜刮到的一些零碎東西,以及還有景成春的那支槍。
拎起那個包,他對關慶雲說:“師兄,這筆銀元怎麽處理,總不能一會行動時還背着它到處跑吧?”
關慶雲卻回道:“這次行動是由你負責,這種意外的收獲理應也應該由你來處置。”
袁寶山愣了一下,不解地問道:“怎麽處置?”
新人就是新人,軍統特務處的很多遊戲規則他還不懂。
好在他碰到的是一個待他不錯的師兄。
關慶雲耐心解釋道:“按照規矩,行動中意外收獲的财富,一般由當次行動的長官或主事者來分配,通常是主事者拿大頭,其他參與者按職務高低和出力多少來分一點,如果有必要的話,再給上峰孝敬一份。”
他很坦誠地把特務處的潛規則說了出來。
事實上,隻要是軍統特務處的老特工,但凡有點本事的,就不會有窮人,因爲行動過程中時不時就會有意外之财出現,有人甚至會利用職權去故意搜刮錢财。
這畢竟是一個賣命的活,沒有誰會傻傻地把到手的錢上交,因爲大家都是這麽幹的。
袁寶山愣住了。
在他當初參與特訓班的培訓時,其中有一項很重要的學習内容就是防紅黨,他記得紅黨的政策裏,就有“三大紀律六項注意”的内容,其中有一點就是“打土豪要歸公”。
雖然他是紅黨對立陣容中的人,可作爲曾經生活在社會中下層的小商人之子,他在骨子裏卻是比較認可紅黨的一些做法的。
若是人人都想着升官發财,那還有誰會真心來反對滿清專治和列強的侵略以實現國富民強?
這種做法是嚴重違背孫先生的三民主義革命綱領的。
當然,這樣的想法他隻會埋在心裏,而不會說出來,因爲說出來是會沒命的。
現在面對關慶雲的提議,他當然也不會來故作清高,而是順應着他的意思詢問道:“那這筆錢我們分作三份,你一份,我一份,再給站長留一份?”
關慶雲卻回道:“你傻啊,這是一筆連站長都不知道的意外之财,你不說我不說的話,站長根本就不知道。再說,這點小錢站長也未必會放在眼裏呢!”
袁寶山又愣了一下。
他又一次秒懂關慶雲的意思。
按照師兄的說法,那就是這筆錢用不着孝敬站長,而是由他們師兄弟二人來分。
好吧,袁寶山現在還是個窮光蛋,他是不會嫌錢多的,再說,要想在天津這種地方混的話,确實得準備點錢在手裏。
不過他卻懶得費心思去分配了,他把包往關慶雲懷裏一塞:“師兄,你先找個地方藏起來吧,等行動完了再說。”
他這麽做也是必要的。
按照之前的計劃,在劫到車以後,一會制造意外的任務也是由袁寶山親手來完成,因此爲了避免暴露,從現在起,他就不能随意下車,也不能把車停在太過于顯眼的地方。
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包就隻能交給關慶雲去處理了。
“也好。”
關慶雲沒有拒絕。
他原本就該下車,去執行他所應承擔的任務了,藏匿這個包對他來說隻不過是舉手之勞。
隻不過在接過了包之後,他卻打開包看了一下,從裏面掏過一樣東西又遞給了袁寶山:“這個表你先揣着,注意時間,不要耽誤。”
這是一塊從林丙申身上搜出來的懷表,還是金的,看起來價值不菲。
對此袁寶山沒有拒絕。
作爲一個行動特工,他确實需要一塊表來精确時間。
在對過時之後,關慶雲拎着包悄悄下了車。
看着關慶雲離去的背影,袁寶山又陷入了沉思。
最爲重要的行動很快就要開始了,他雖然并沒有太緊張,但卻有些迷茫。
他在爲未來感到迷茫。
在過去的這一年多時間裏,命運和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逼走向了這種在刀口舔血的生活,手上也開始沾染他人的鮮血。
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但他知道,這樣的生活現狀還隻是剛剛開始,接下來還有更爲艱巨的任務在等着他,他不知道這樣的生活何時會是盡頭,也不知自己即将走向何方。
他還知道,在現有的情況下,他無力去反抗和改變,隻能一步步被動地前行。
該出發了。
袁寶山又發動了汽車,慢慢往日租界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