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死信箱設在銀行保險庫安全是安全,但有一點不好,那就是隻能在銀行上班時間去收放情報。
當他從法租界的銀行歸來,一回到新明大院,景成春就上來告訴他,魯山又來了,白武洲也到了。
魯山又來了?
他這麽急又跑來幹嘛?
納悶之下,他讓景成春去通知,自己先回了辦公室。
方同文等三人很快就過來了,一到楊嘯的辦公室,方同文就上前一步,附在楊嘯耳邊低聲耳語起來。
魯山竟然答應投誠了?
這倒是個意外的驚喜。
可楊嘯轉念一想,這投誠是不是來得太快了一點,會不會有什麽幺蛾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楊嘯本能地覺得這裏面似乎有問題,但他一時又想不出來問題在哪裏。
不管怎麽樣,對于魯山的投誠,他是必須拿出自己的态度的。
于是他立即站了起來,先同白武洲打了個招呼後,向魯山伸出了右手:“魯經理,歡迎加入我們的隊伍。”
握着楊嘯的手,此時的魯山是百感交集。
在昨天,他還是楊嘯的階下囚,今天卻變成了自己人,這種變化連他自己都想象不到。
“楊爺,需要我做什麽,請盡管吩咐。”
魯山以稍顯急切的語氣說道。
作爲一個聰明人,他知道,新加入的人是要給投名狀,才能真正獲得新主子的真正信任的,因此他幹脆主動點。
楊嘯卻搖了搖頭:“你暫時什麽都不要做,先做好現在的你,保證好你的安全再說,安全爲上!”
不僅如此,他還扭頭吩咐方同文等三人:“關于此事,僅限我們在場的幾人知道,誰也不許對外透露半個字,否則我拿你們是問。”
魯山立即就感覺到了不一樣。
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見風使舵、改換新主其實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可畢竟袁衛東的實力也擺在那裏,因此在事情沒有徹底明朗之前,他其實是不想暴露自己的,以免自身的安全出問題。
在此之前,魯山在兩難的情況下,迫不得已答應了魯山,就是看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種投誠模式下,可不管怎麽樣,他内心還是在擔心此事被透露出去,然後給他帶來滅頂之災。
現在楊嘯算是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安全爲上!
這簡單的四個字,代表了新主子對下屬的一種态度,在這點上,袁衛東完全是沒法比的。
魯山開始竊喜。
作爲一個江湖老油子,魯山的投誠當然不會太簡單,從表面上看,他是良禽擇木而栖,可實際上魯山卻是另有所圖的。
他真正的意圖主要有兩點。
一是腳踏兩隻船。
從方同文的話裏,他明顯感覺到了楊嘯有想對付袁衛東的意圖,而楊嘯的背景又很是讓他忌諱,因此他想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當然,想腳踏兩隻船可不是那麽容易的,其中最關鍵的問題在于不暴露,而楊嘯的這番話,算是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二是圖利。
因爲袁衛東的不厚道,魯山被要求承擔一半的損失,也就是一萬五千大洋,這讓魯山很不甘心。
現在,他從楊嘯身上看到了減少這筆損失的希望。
哈哈,太好了,楊嘯狠是狠,可畢竟太年輕,比袁衛東那種老狐狸應該好對付多了。
竊喜之下,魯山開始琢磨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來減少他的那筆損失。
想了想,魯山又開口了:“爺,袁衛東說想請你今晚去得月樓喝酒,請您賞光。”
他直接提起了來意。
爲了表明自己的立場,他對楊嘯的稱呼改了,對袁衛東的稱呼也改了,把自己當成了楊嘯的人。
說完之後,魯山又開始靜靜等待楊嘯的反應。
殊不知,他的立場越是變得快,就越是讓楊嘯感覺不真實,楊嘯立即就以稍帶嘲諷意味的語氣問道:“哦,他這麽好心?”
确實,楊嘯還是年輕了一點,還不太會很好地掩飾自己的情緒。
魯山聽了又是一喜。
他立即又說道:“好心肯定是不會有的,據我估計,他請你應該有幾個目的,一是想就賠償金的事情跟你讨價還價,二是想借機摸摸你的地,三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殺殺你的威風。”
爲達到自己的目的,魯山徹底把袁衛東給賣了,沒有任何保留地把袁衛東的真正用意說了出來。
不僅如此,他還順勢說起了昨天袁衛東的反應。
他說得非常詳細。
不一會功夫,袁衛東昨天的所有表現都被他如實透露了出來,其中就包括扒孫明禮的皮、丢孫明禮入海河這事。
可以說,昨天的袁衛東被他賣了個一幹二淨。
這一席話,算是表示出了魯山的誠意。
這誠意真的足夠了。
要知道,這個年代雖然亂,管制沒那麽嚴,可不管是在華人區還是日租界,律法都還是存在的,因此殺人滅口這種事必須得做得隐秘,否則很容易有麻煩上身。
魯山的目的算是達到了,他這麽一說,立即就把整個房間的人聽了個目瞪口呆。
扒皮、滅口,這麽殘忍的事,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幹得出來的,就算在場的各位都是見慣了生死之人,也還是震驚于袁衛東的殘忍。
一時間,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誰也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楊嘯也頗感震驚。
雖然說,他對于孫明禮此人并無好感,也因爲孫明禮的吃裏扒外,才故意把孫明禮交給魯山帶回去當替罪羊,可他并沒有想過要讓孫明禮去送死。
當時他認爲,既然他們這邊知道人是魯山帶走的,那袁衛東行事應該還是會有所顧忌,頂多教訓孫明禮一頓,比如打斷個腿什麽的。
他萬萬沒想到,袁衛東竟然行事如此無所顧忌,不僅要了孫明禮的命,還扒了他的皮。
這得有多殘忍?
在這一刻,他更是有了替天行道之心。
可與此同時,他也驚訝于魯山的表現。
這麽快就把舊主子給賣了?還賣得如此徹底?一個念舊情的人應該幹不出這種事吧?
此人必定是個牆頭草!
楊嘯立即就得出了這樣的判斷。
牆頭草是不值得信任和重用的,不過好在楊嘯也沒打算真的重用魯山。
于是他壓制住内心的驚訝,立即裝作開心和欣賞的表情說道:“很好,你沒有讓我失望。”
魯山又是竊喜。
他再一次感慨,年輕的新主子就是好忽悠,這麽快就取得了他的信任,如此一來,自己接下來可以嘗試去減少損失了。
于是他歎了一口氣,故作感慨說:“爺,這袁衛東還真不是東西啊,我跟了他十幾年,算是瞎了眼啦。”
“怎麽啦?”
楊嘯故作好奇地問道。
“唉,他竟然跟我說,讓我必須承擔一半的賠償金。”
魯山開始裝可憐。
他又接着說道:“要知道,他平時對我們摳得要死,我辛辛苦苦跟了他十幾年,髒活累活幫他幹了不少,好處卻沒撈幾個,這不,我好不容易有點積蓄,這下又得全賠光了。”
緊接着,他又感慨了一句:“真是讓人寒心啊!”
說完之後,他期待地看向了楊嘯。
魯山心想,既然我現在是你的人了,這筆賠償金你應該幫我面了吧?
好精的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