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有反應的景成春。
今晚的景成春同樣喝了不少,舌頭都有點大了,說話也變得随意起來。
楊嘯倒不在意他的随意,反而頗有興緻地問道:“爲啥這麽說?”
在這個問題上,給林丙申當過幾年司機加保镖的景成春絕對是有發言權的,他想都不用想,就能把他在紫竹林大煙館的見聞說出一大堆。
“我跟你說,大煙這東西絕對是個害人不淺的東西,隻要沾上它,整個人就廢了,時間長了以後,一個個都瘦得跟個鬼似的……”
景成春開始現場說法。
“你知道紫竹林每年要死多少人嗎?起碼十來個,都是抽大煙抽死的。這些人死在紫竹林後,林丙申怕惹禍,也不通知家人來收屍,而是安排人把屍體偷偷往海河裏一丢就完事了。”
“抽大煙也是一件很費錢的事,有的人原本家底豐厚的,可一沾上這東西,很快就把老本抽光了。抽光了怎麽辦?爲了再抽一口,就開始賣兒賣女賣老婆!”
“你知道天津的妓院裏妓女爲啥多嗎?都是抽大煙抽的!很多女的一沾上這東西,沒錢抽了,就隻能去賣自己。”
……
景成春這一開口,就根本就停不下來,說得楊嘯的臉色都綠了也沒發現。
倒是方同文心細,他偷偷捅了景成春一下,然後開口問道:“爺,你怎麽啦?”
楊嘯沉默了片刻。
在喝酒這件事情上面,軍統的特工都是接受過專業訓練的,爲了避免“酒後吐真言”這種可怕現象發生,特工都得學會在多次醉酒後三緘其口,不透露關鍵信息才能過關。
因此,楊嘯現在雖然酒意上頭,但他還留有一絲意識去判斷: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那接手徐文德的煙土生意這事可不可說?
可以說!
反正這事遲早會被這兩人知道的,不如現在就透露出來,看看他們的反應。
楊嘯很快就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最爲關鍵的是,這事憋在他心裏真的是不吐不快。
“你們知道菊田今天跟我說了啥嗎?”
楊嘯就這麽開口了。
不等另外兩人發問,他又接着說道:“他跟我說,想讓我接手徐文德的煙土生意,如果我答應的話,他還幫我把徐文德的運輸公司還有文德樓給我要過來。”
這是一個非常突兀的消息,突兀得連景成春的酒意都醒了一小半,他驚訝地問了一聲:“什麽?”
接着,他陷入了呆滞狀态。
方同文的反應倒是不一樣,他愣了一下後,立即就驚喜地說道:“爺,好事啊,如果真能接手徐文德的煙土生意,那你就發了,到時想拿捏袁衛東,那還不是分分鍾的事!”
楊嘯聽了頓時就一聲歎息。
通過此事,他算是看出來了,方同文此人雖然可用,但也已經是一個沒了民族大義的家夥,這樣的人也隻能假用,不能真用。
他原本還想着,到了一定時候,将方同文也偷偷發展成軍統特務的,現在看來這一想法可以放棄了。
這一結果真的很讓楊嘯失望。
唯一讓他欣慰的是,景成春這家夥總算沒讓他失望,在這件事情的反應上挺讓他滿意,證明他當時确實沒看錯人。
可接下來的反應卻又吓了楊嘯一大跳。
接着酒意,反應過來了的景成春開始表示不滿:“老闆,這事你可不能幹啊!你是很清楚徐文德是怎麽死的……”
“閉嘴!”
楊嘯趕緊喝止道。
他沒想到,這家夥一喝點酒就變得口無遮攔,差點把不該暴露的秘密當着方同文的面暴了出來。
關慶雲說得沒錯,這家夥還真是一顆随時都有可能被引爆的炸彈。
唉,真不省心,看來得找機會好好跟他談談了。
還好,楊嘯這一厲聲喝止,景成春意識到了不對,立即就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而方同文這邊,還以爲楊嘯是不喜歡聽反對意見,立即就出言勸慰道:“景老弟,這可是非常難得的機會啊,你可不能在這事上面拖楊爺的後腿。”
很顯然,他還是很希望楊嘯抓住這一難得機會的。
楊嘯又是一聲歎息。
這事一出,弄得他聊性全無了,于是他站了起來,揮了揮手:“散吧,散吧,回家睡覺。”
臨走之前,他還很嚴厲地吩咐道:“管好你們的嘴巴,小心禍從口出。”
他這話其實是說給景成春聽的。
如果這家夥真的管不住自己嘴巴的話,那爲了任務和安全,他真的可能隻能忍痛割愛了,任由軍統對其進行處理。
在嚴厲地看了景成春一眼後,楊嘯轉身走人,出了飯店後,立即就招手要了一輛黃包車,準備回住處。
夜晚的涼風一吹,他又有些酒意上頭了,回到公寓時,他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的,在經過深田喜子門口時,他還不小心碰到了一個簸箕,弄出了很大聲響。
深田喜子聞訊從自己房間走了出來。
她一看到楊嘯那搖搖晃晃的模樣,立即就走了過來,聞了聞後,關心地問道:“楊嘯君,你喝酒啦?”
“喝了一點。”
楊嘯回了一聲,然後從兜裏摸出了房門鑰匙,想去開自己房間的門。
隻是在酒意上頭的情況下,他捅了幾次都沒能對準鑰匙眼。
“楊嘯君,你别動,讓我來。”
深田喜子從楊嘯手裏取過鑰匙,快速把門打開,然後主動攙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往房間卧室裏扶。
“你先在床上坐一下,我去打點水來。”
進了卧室後,喜子又麻利地把楊嘯扶到床上坐了下來,然後又走向了外間,準備拿盆和毛巾給楊嘯擦臉醒酒。
深田喜子這一連串溫柔而貼心的表現,又讓楊嘯感覺像是進了溫柔鄉,要不是他還保持着幾分神智清晰,他簡直懷疑自己會對她做出禽獸不如的事來。
作爲一個熱血的正常青年男子,這樣的溫柔鄉确實有點難以抵擋。
面對深田喜子的溫柔,楊嘯又忍不住想起了吳啓民和關慶雲。
對于深田喜子存在,吳啓民說,要盡量遠離,避免陷進去,可關慶雲卻說,要盡量跟她搞好關系,争取把她策反過來。
這是兩種完全對立的意見。
我該聽誰的?
扭頭看着溫柔地端水進來的深田喜子,楊嘯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