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嘯忍不住由衷地贊歎了白雲生一聲。
這真正的用意一出,楊嘯立即就大緻推測出了其中的緣由。
褚玉璞一死,已經坐大的袁衛東成白眼狼了,開始對白雲生不恭,變得很不聽話了,這讓白雲生很不舒服,于是準備借自己這個據說背景很強的關門弟子之手來對其進行打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确實算得上是同門相殘,隻是矛盾的沖突不會來得那麽快而已。
從另一層意義上來說,白雲生确實有把楊嘯當槍使的味道。
可楊嘯會拒絕嗎?
根本就不會。
别說白雲生有這層意思,就算是沒有,楊嘯自己也早就有了這方面的打算。
原因很簡單,楊嘯要想做大,就得有穩定可觀的收入來源來養人、來打點各路關系,也正如方同文所說的,在來錢快的門路裏,最快的就莫過于黃賭毒。
在煙土這一塊,楊嘯絕對是不會去沾的,因爲這門生意利潤雖大,卻會直接損害國人的身體和靈魂。
而在娼這一塊,如果有機會的話,舞廳等娛樂場所楊嘯可以适當考慮涉足,但妓院這一行當他是絕對不會去幹的,那種生意已經觸及到了他自己的道德底線。
如此一來,就隻剩下賭這一門行當了。
賭這一行确實是可以爲之的。
從表面上來看,賭也是國民政府主張禁止的行當之一,可楊嘯知道,在現有的形勢下,這種禁其實隻是禁在表面上,不管國民政府口号喊得有多響,可賭這門行當在全國範圍内還是大行其道。
既然如此,這錢與其讓被人賺去,還不如來便宜楊嘯。
當然,就算楊嘯在這方面有想法,那也得徐徐圖之。
“坐。”
楊嘯指了指沙發。
他準備禮遇方同文了。
這叫一拍即合。
既然楊嘯有在賭這條線上發展的想法,而方同文又帶來了同樣的意願,那雙方在這事上就有得商量了。
一個能幫到楊嘯之人,當然是可用之人,那楊嘯對他就不能太苛刻。
方同文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發現,自己的這位新主子給人的壓迫感還真不是一般的強,自己這種老江湖剛才被他這麽一盤問,竟然也差點被壓得冷汗都冒出來了。
壓力山大!
爲什麽會這樣?
他想來想去,突然發現,這位年輕的主子雖然倨傲,但基本上每句話都問在了點子上,正是這種很有效的壓迫式問法,才把他壓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厲害!
方同文由衷地贊歎了一聲,然後順從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楊嘯也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親自倒了一杯茶,擺到了方同文面前,然後自己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這才又開口說道:“說說你跟袁衛東之間的恩怨吧。”
方同文又愣了一下。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楊嘯的禮遇,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怎麽這人又開始不依不饒地揭起自己的傷疤來了?
不帶這樣玩的!
“楊二爺,都過去很多年的事了,不提也罷吧。”
方同文本能地想逃避。
楊嘯卻開口說道:“你不是想把我當槍使嗎?你不把恩怨跟我講清楚,我怎麽幫你來出這個頭?”
方同文:“……”
我啥時候說過要把你當槍使了?
不過他卻不得不承認,他之所以如此痛快地答應白老爺子來幫楊嘯,就是在聽了楊嘯的強大背景後,對複仇一事又有了些許期望。
可這位新主子就這麽直接地把他的心事給說破,這樣真的好嗎?
“楊二爺,小的可不敢有這樣的想法,要知道,這袁衛東可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我豈敢把爺往溝裏帶?”
方同文趕緊矢口否認。
楊嘯無奈地搖了搖頭。
對于方同文的那點小心思,他其實心知肚明,他也知道方同文現在之所以否認的顧慮,對于這種老江湖,他真不能要求對方這麽快就對他掏心掏肺。
那就給他打點氣吧。
“放心吧,一個袁衛東還不至于被我放在眼裏,誰要是敢擋我路的話,我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一句霸氣無比的話從楊嘯嘴裏冒了出來。
他當然有這個底氣。
這種底氣,既來自于菊田對他的賞識,也來自于他的軍統背景。
說實在的,如果袁衛東真要是敢成爲他的障礙,那這人真的是活膩了,江湖人士實力再強,在面對官方勢力時,也還是弱得跟渣一樣。
關于這一點,看徐文德的下場就可想而知。
當然,不到萬一的話,楊嘯是不會輕易利用軍統的力量的。
至于日本人這邊,能用的話爲啥不能用呢?
因此不管怎樣,他都真沒太把袁寶山當一回事。
可他這話卻把方同文給鎮住了。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這種有底氣的話豈是一般人敢說的?
若不是白雲生早跟他透了楊嘯的底,他簡直懷疑楊嘯這是在吹牛。
可不得不說,楊嘯的這句話确實是給了方同文很大的希望,他調整了一下心情,開始講述他和袁衛東之間的恩怨。
這确實是一個巧取豪奪的故事。
方同文是天津本地人,他家在當地雖然算不上是大富大貴,但卻還算家境殷實,他從小也是飽讀詩書、滿腹經綸。
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方家爲了躲避戰亂,便早早地結束了家裏的生意,在相對較爲安全的日租界置辦了産業,一家人安心地在日租界當起了寓公。
1920年春,剛成年的方同文不甘寂寞,利用自家在松島街和春日街的交彙處的一處院子,把那裏弄成了一家俱樂部,名字就叫同文俱樂部。
在成立之初,同文俱樂部其實隻是一個以文會友,專供文人墨客聚會的娛樂場所。
從經營上來說,這樣的俱樂部是不可能有太好的收益的,但因家底不錯,再加上當年的方同文自己又喜好舞文弄墨,因此他并沒太過于在意收入的事。
轉變發生在那年秋天。
一天晚上,會所來了一位新的客人,這位新的客人是位初抵天津的日本人,名叫大島直平。
方同文初次見到大島直平時,對方還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但卻對中國的文化表示出了濃厚的興趣,于是方同文便熱情地接待了他。
兩人很快就成了莫逆之交。
方同文到了後來才知道,大島直平的真實身份非同一般,他竟然是日本華北駐屯軍的新任參謀長。
大島直平的到來成爲了同文會所的轉折點。
因爲同文會所的生意一向冷清,大島直平便向方同文提了一個建議,那就是将會所的很多項目改成賭的方式來吸引人氣。
同文會所就這樣走上了賭之路,在方同文的精心設計下,會所裏的棋、牌、對詩、鬥蟋蟀等娛樂項目,慢慢地都變成了可賭的項目。
這樣的項目有了彩頭的刺激,會所的生意确實很快就好起來了,而且,因爲前來會所的都是一些條件相對不錯的高端人士,因此這裏的很多項目經常會賭得很大。
方同文突然發現,原來賭竟然如此賺錢,他從中抽取的“水子”頭錢,每天收入相當大。
嘗到了甜頭的方同文收不住了。
在大島直平的支持下,方同文将篩子寶、牌九、轉盤球、搖缸子寶等常規項目也引入了同文會所,就這樣,同文會所很快就被他經營成了日租界最大最火的賭場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