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認知中,他雖然是白雲生的關門弟子,可袁衛東卻是白雲生在天津的大徒弟,現在白雲生卻給他派來了一個跟袁衛東有恩怨之人,這真的沒别的用意?
“師父知道你跟袁衛東的恩怨嗎?”
楊嘯又繼續刨根問題。
“知道,當然知道,當年若不是我機靈,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去投奔了白老爺子,恐怕我早已沒了葬身之地。”
關于這個問題,方同文回答得很快,可是在他說這一句時,他臉上已經露出了猙獰。
由此可想而知,這事在他心中留下了多大的陰影。
楊嘯愣了一下。
單從方同文的這一句,他似乎又聽出了一些特别的信息。
當年的方同文被袁衛東逼得走投無路後,卻是白雲生收留了他?
白雲生爲啥要這麽做?
他有點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邏輯,于是他又繼續深挖道:“關于這事,師父有跟你說過什麽嗎?”
方同文立即就搖了搖頭:“沒有,他一直隻是教我忍,但承諾保我平安。”
楊嘯沉默了片刻。
接着,他又問道:“那這次過來,師父有跟你說過什麽特别的沒有?”
這下輪到方同文沉默了。
在這次過來之前,白雲生跟他說了很多很多,但他想不明白,到底哪句是楊嘯想知道的。
想了半天,他才想起來一句有可能的:“白老爺子說,讓我一切聽你的,也請我轉告你,一切都無需有太多顧慮,手段可以狠一點。”
楊嘯愣住了。
從這一句裏,他算是聽出了不同的味道。
無需太多顧慮,手段可以狠一點,這兩句話再結合上方同文的遭遇,怎麽聽起來似乎有點很不一樣的味道呢?
莫非白雲生很樂意見到自己和袁衛東之間同門相殘?
似乎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于是他立即又問道:“袁衛東現在跟師父的關系如何?”
這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袁衛東和白老爺子的關系?呵呵,要說在褚大帥過世之前,那稱得上是畢恭畢敬,可到了褚大帥死後,呵呵……”
方同文一連冷笑了幾聲。
兩人之間的關系不言而喻。
楊嘯心裏有數了。
他已經敢确定,白雲生之所以第一個派跟袁衛東有死仇的方同文過來,絕非偶然,恐怕另有深意。
“師父還跟你交代過什麽?”
楊嘯又繼續追問。
既然發現了問題,那他不弄個明白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最起碼一點,他得保證自己不會被當成槍使。
方同文此時又平靜了許多。
但面對楊嘯的刨根問底,他又稍稍糾結了一下。
作爲跟随過白老爺子多年之人,方同文能被白雲生第一個挑來輔佐楊嘯,當然有他的過人之處,對于這麽一個重要幫手,白雲生當然也有一番交代的。
可按照白老爺子的本意,有些話可不是直接說給楊嘯聽的,而是讓方同文到他身邊去慢慢影響他。
可現在……楊嘯繼續這麽挖下去的話,這些話還能藏得住嗎?
就算藏得在,方同文也不敢藏,因爲他面對的是一個還沒摸清脾性的倨傲之人,要是現在隐瞞他,他以後卻知道了呢?
他會不會翻臉無情?
方同文不敢賭。
于是他隻好老老實實回道:“白老爺子說,楊二爺要想在天津衛站穩腳跟,首先就得找準一條來錢的門路。”
“哪些門路來錢?”
楊嘯立即就追問道。
對于白雲生的這一意見,他當然是認可的,他自己也認真考慮過這一點,但既然白雲生慎重其事地跟方同文說這事的話,說明他們那邊也是有看法的,那就不妨聽聽。
方同文認真回道:“來錢最快的門路有四,一是煙土,二是賭,三是娼,四是日本人管制的緊俏物質販賣,楊二爺可以在這四點裏面做文章。”
楊嘯沉默了片刻。
刨根問底到現在,他總算是聽出點門道來了。
方同文确實是帶着白雲生的指示來的,至于具體的目的在哪,還得繼續深挖。
“那依你看,我應該挑哪條門道呢?”
方同文的表情立即變得凝重了很多,臉上不複那種帶着濃烈迎合味的小人姿态,而是認真盯着楊嘯說道:“要說最爲容易的,當然是接手徐文德的煙土生意,要知道,徐文德才剛死,這一大塊肥肉又成了無主之物,就看楊二爺有沒有本事拿下。”
這是一種試探。
楊嘯冷笑了一聲。
煙土生意!
确實,徐文德死後,煙土販運這一塊又成爲真空,因爲其中所蘊藏的巨大利潤,估計很多人都在盯着這塊肥肉,但又沒人敢輕舉妄動。
這塊肥肉可不是那麽容易啃的,那麽多人盯着,沒點過硬的實力的話,誰也不會輕易答應。
可就算是有實力之人,也還是不敢輕舉妄動的,别忘了,煙土生意雖然利潤豐厚,但這卻是國民政府眼中的大忌,連徐文德都因此而喪命,誰又敢輕易以命去犯險?
至于楊嘯,連徐文德都是他親手幹掉的,難不成他自己又再去沾染這塊,去禍害中國人不成?
雖說他現在是卧底,爲了任務,他的行事可以适當的無所顧忌,但這煙土生意是絕對沾不得的。
于是他立即就冷笑了一聲,冷冷地問道:“煙土生意?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師父的意思?你們這是嫌我活得不夠長嗎?”
方同文立即就被梗住了。
他不得不再次歎服于白老爺子的先見之明,在來之前,白老爺子就分析過,說以楊嘯的胸襟和格局,必定不會輕易選擇這一行當,如果他是如此急功近利之人,也不知道高看了。
現在看來,白老爺子确實沒料錯。
無奈之下,方同文隻好讪讪地說道:“白老爺子跟我都沒這層意思,但最終的決定權在楊二爺手裏,我隻是把這條門路提一提而已。”
“第二選擇呢?”
楊嘯沒有得理不饒人,繼續深挖。
“第二選擇就是賭了,相比煙土生意,這一塊來錢也很快但風險卻沒那麽大,而且,楊二爺現在幹的就是這一行,不知道您有沒有想把這一塊做大的想法。”
真正的用意終于表露出來了。
方同文的語氣裏,試探的味道終于沒了,問完之後,他也沒有繼續多話,而是靜靜地等待楊嘯的答案。
楊嘯也安靜了下來。
他開始摸到白雲生的用意了。
白雲生竟然讓他以賭起家,而衆所周知的事,在整個天津,賭這門生意可是袁衛東的盤中餐,其他人隻能小打小鬧,在夾縫中求生存。
而楊嘯要想把這一塊做很大的話,勢必就會跟袁衛東發生沖突。
白雲生竟然有意讓他跟袁衛東同門相殘?
“這是師父的意思?”
楊嘯又追問了一句。
“沒錯,白老爺子說,你要想快速壯大,就不能有太多的顧慮,得有虎口奪食的魄力。”
這一次,楊嘯終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