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啓民這就納悶了。
不是前一天剛接完頭嗎?怎麽時隔一天又有了接頭的請求?這也太快了一點吧!
按照他和楊嘯的約定,潛伏正式開始後,楊嘯就該進入深潛狀态,在沒有獲得菊田的完全信任并重用之前,不宜輕舉妄動。
而在深潛狀态下,接頭是應該盡量避免的,以免暴露。
因此,楊嘯一旦發出了接頭請求,基本上隻有兩點可能,一是碰到了自己難以決斷的大事,二是獲取了非常重要的情報,爲了避免延誤戰機,需要冒險當面彙報。
現在時隔一天之後,楊嘯又發起見面請求了。
這是爲什麽?
爲什麽這麽快?
收到線報後,吳啓民并沒有怠慢,立即就重視了起來,但在決定接頭之前,他得認真考慮各種可能性。
在他看來,楊嘯這麽快又發起接頭請求,除了可能是有無法自行決斷的重大決策和重要情報以外,還有另一個可能,那就是楊嘯背叛了,在通過接頭來對他和關慶雲進行誘捕。
這并非是吳啓民多想。
實在是楊嘯的這個接頭請求來得太快太突兀了,而前幾天又剛剛發生了徐文德被刺事件,日本人還在全力抓捕兇手……
萬一楊嘯真是因爲暴露而背叛,而他吳啓民又沒能有所防備的話,那這對軍統天津站的打擊将會是毀滅性的。
那怎麽辦?
這頭肯定是要接的,畢竟楊嘯可是軍統特務處的王牌新人,最近剛立下了大功,他的潛伏代号還是戴處長親自爲他挑的,這樣一顆重要棋子的請求不能不予理睬。
但這次的接頭得做些改變。
充分準備之後,吳啓民又派出了關慶雲,前往日租界預先約定的點标記了特定的接頭暗号。
楊嘯從東興樓和白武洲分開後,一回到新明賭場附近,立即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接頭暗号,那是一個标記在新明賭場附近一堵牆上的一個塗鴉記号,往來之人就算看到,也隻覺得這隻不過是小孩子的信手塗鴉。
看到這個記号後,楊嘯立即就明白了,這是在約自己去利順德大飯店接頭,具體的房間号還是314。
沒做任何猶豫,他往前繼續走了一小段之後,立即就掉頭,然後招手叫黃包車。
可不知爲什麽,從看到記号到叫黃包車的過程裏,他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有意無意地盯着他,可他一轉頭,這種感覺卻又立即消失了。
有人在盯梢?
楊嘯變得敏感起來,上了黃包車後,他并沒有立即去英租界,而是讓黃包車去了法租界,然後在法租界轉悠了一大圈,直到那種被盯着的感覺消失後,他這才換了一輛黃包車,去向了英租界。
到了英租界以後,他也并沒有直奔利順德大酒店,而是很遠就停了下來,開始在街頭慢慢閑逛,最終确認被盯梢的感覺消失後,這才慢慢地向利順德大飯店走去。
殊不知,楊嘯這一謹慎,差點就把另一個人給折騰壞了。
這人就是關慶雲。
按照正常的接頭流程,關慶雲在标記完街頭暗号以後,就會去接頭點耐心地等候楊嘯的到來。
可這次因爲吳啓民的要求,他在标記完接頭暗号以後,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隐匿在附近等待楊嘯的出現。
當楊嘯出現後,他也并沒有露面,而是開始跟蹤。
想要确定一個卧底有沒有背叛的方式有很多,其中最簡單的一個,就是看他在看到接頭信号以後,有沒有再跟其他人聯系。
在這一點上,楊嘯是經受住了考驗的,他在看到接頭信号後,沒有任何猶豫,立即就叫黃包車奔法租界就是證明。
隻是讓關慶雲沒有想到的是,他這位小師弟的第六感竟然會如此靈敏,爲了避免暴露,他的跟蹤明明離得很遠,可楊嘯在法租界一轉悠,他就立即明白自己的跟蹤被發現了。
明白這一點後,關慶雲立即就放棄了跟蹤,再繼續這麽轉悠下去的話,他不知何時是盡頭。
反正他知道楊嘯的目的地在哪裏,于是他幹脆轉身前往英租界,在利順德大飯店門口附近隐匿了下來。
大概十來分鍾後,楊嘯終于抵達利順德大飯店門口,關慶雲立即跟了上去,靠近楊嘯身邊後,低聲說了一句:“跟我來。”
這也是吳啓民特意吩咐的。
按照正常的安排,這次接頭還是在利順德大飯店的314房間,可因爲吳啓民起了疑心,因此他又臨時改變了接頭地點。
這也是一種有效防範背叛的手段。
因爲利順德314這個接頭地點是預先約定的,如果楊嘯真已背叛的話,他在接頭之前根本就無需聯系日本人,隻要提前派人盯住314就可以抓獲吳啓民。
因此,在有疑點的前提下,臨時改變接頭地點是必要的。
可以說,爲了以防萬一,爲了自身及天津站的安全,吳啓民爲這次接頭算是費盡了苦心,設置了一層層的安全保障。
做情報工作就是這樣的,但凡隻要出現一絲有違常理的地方,就得小心提防,否則很容易導緻滅頂之災。
這是這麽一折騰,把楊嘯也弄得緊張兮兮的了。
楊嘯想不緊張都很難。
早在日租界動身時,他就感覺有人跟蹤,爲了确保這次接頭安全,他不得不在法租界轉悠了一大圈,直到察覺跟蹤不在了時,才轉往英租界。
可到了利順德大飯店之後,還沒進去,就被關慶雲中途截停,這搞得他的心一下又被吊起來了。
爲什麽要臨時改變接頭地點?
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出狀況了。
結合到一開始的被跟蹤感覺,弄得楊嘯立即又神經兮兮的了,他明明看到關慶雲走在前頭,卻不敢跟得太近,直到關慶雲走出很遠,他細細觀察沒異常後,才遠遠地跟了上去。
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地到了新的接頭地點:皇宮飯店。
讓楊嘯感到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頭。
跟着關慶雲上了樓進了房間後,他發現房間内除了他和關慶雲外再無他人。
這情況明顯又不正常。
要知道,在他和吳啓民之間,關慶雲所起到的作用隻是聯絡,遇到大事真正能做主的還隻能是吳啓民。
可現在吳啓民竟然不在。
楊嘯忍不住驚訝地問道:“師兄,站長呢?”
關慶雲現在也是一臉狐疑。
按照吳啓民的吩咐,這次接頭,他必須得确定楊嘯沒問題後,才能帶他去見吳啓民,現在楊嘯這麽一問,他也有些蒙圈了。
“你先别問站長,我問你,爲啥這麽快又發起接頭請求?”
關慶雲沉着個臉,單刀直入地發起了問題。
爲了确保安全,他現在采取的是一種防禦姿态,他的雙手自然下垂着,稍稍靠後,一旦楊嘯的反應異常,他就能迅速從後腰迅速拔槍。
他這一防備姿态把楊嘯搞得更爲緊張了。
不過在楊嘯認識的人裏,他最爲信任的就是關慶雲,因此他很直接地問道:“師兄,是不是發生什麽情況了?爲什麽改變接頭地點?爲什麽站長沒來?還有,我在看到你的街頭暗号時,好像有人跟蹤,是不是真出什麽問題了?”
因爲信任,此時他在關慶雲面前完全放松了,把心中的疑惑直接問了出來。
關慶雲瞪大了眼睛。
通過他的細細觀察,他能明顯地感覺到楊嘯的言行中隻有坦蕩和真實,沒有半絲不正常。
莫非是虛驚一場?
他立即就問道:“你真有急事要見站長?”
“當然,要不是有重要情況,我這麽急着見站長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