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燕王臧荼這次謀反算是捅了馬蜂窩,除了惹來了項康的禦駕親征之外,還在第一時間招來了夏說、陶習和公孫同三條餓狼,急于鞏固趙相地位的夏說,早在鄭布麾下時就已經以喜歡搶功勞而出名的陶習,還有同樣不是什麽好東西的公孫同,全部都憋足了勁,要在綜合實力相對比較弱小的燕軍身上榨取到最大功勞。
順便,還有恒山郡守少帥軍老人嚴搖也不是什麽好鳥,恒山郡轉危爲安後,成功守衛住了東垣,嚴搖原本應該坐鎮後方保護糧道和供給糧草,然而嚴搖卻找盡借口把這些差使推給郡丞和郡禦史,堅持要領着四千郡兵參與北征,打的什麽主意地球人都知道,并非項康嫡系的夏說挂名是嚴搖的上司,卻從來不敢得罪嚴搖這個在僮縣時就已經加入了少帥軍的項康老牌走狗,也隻好是任由他來分功了。
各懷鬼胎的明争暗鬥之下,三路漢軍當然進兵飛快,才剛打掃完東垣戰場,甚至還沒有等負責供應糧草的趙國方面把物資調運完畢,陶習就已經借口追擊,第一個率軍向北出發,夏說不甘示弱,匆匆安排好了糧草調運任務,馬上就帶着麾下軍隊急行北上,以最快速度向着薊城殺來,公孫同同樣如此,匆匆安排好了沮陽防務,留下兩千軍隊守衛沮陽負責供給糧草,然後立即率軍南下,還靠着距離方面的優勢後發先至,第一個率軍殺到了薊城城下。
然後也還是在抵達了薊城後,公孫同才無比傻眼的發現燕軍已經全部進駐薊城城内,沒給自己任何野戰機會,好在公孫同對此也不是沒有辦法,馬上就命令麾下士卒砍伐木材,收集石彈,全力趕造配重式投石機。
結果到了這個時候,漢軍内部也果然出現了不團結的聲音——有人向公孫同進言道:“将軍,投石機對木材要求極高,我們不如抓緊時間,把周圍能造投石機的合适樹木全部砍了來我們的營地囤積,然後等陶将軍和夏相國的軍隊到了,他們沒有合适木材趕造投石機,商量如何攻城的時候,我們說話的聲音豈不是可以大上許多?”
公孫同哈哈大笑,先是拍了拍給自己出馊主意的部下,然後說道:“就這麽辦,優先砍樹,多派人手,把附近合适的木材全部給我砍來,一根都别留給陶習和夏說。”
公孫同麾下的漢軍士卒動手很快,待陶習領着三萬兩千太原漢軍趕到薊城城下時,薊城周邊的合适木材也果然全部落入了公孫同的魔爪,初來乍到的陶習對此卻毫不知情,還皮笑肉不笑的跑到公孫同營地商量出了一個君子約定,約定下一步誰的軍隊首先把旗幟插上薊城城頭,誰就是攻城主力,輸的人則負責打輔助。
再接着,還是在夏說也帶着近四萬軍隊趕到了薊城後,陶習才發現上了公孫同的惡當,趕緊拉着還在立營的夏說來見公孫同,逼着公孫同把合适木材分給自己一些,公孫同當然是笑呵呵的找盡各種借口推脫,與陶習鬧得極不愉快。
也還好,夏說打仗的本領一般,政治人事頭腦卻頗爲出色,及時站了出來當和事佬,力勸雙方各自做出讓步,公孫同也不願和陶習徹底翻臉,最後隻能是答應給夏說和陶習每支軍隊十五根合适木材,讓他們趕造投石機參戰,這才勉強平息了這場争執。
夏說在政治和人事方面也确實頗有頭腦,見陶習依然還是怒氣沖沖,顯然還在十分不滿,便笑着對公孫同說道:“公孫将軍,自打上次在彭城分别以後,我們三個這次還是第一次重聚,這裏是你的地方,怎麽,也不打算請我們喝一點酒?順便商量一下接下來我們該怎麽打。”
在酒菜方面公孫同倒是毫不吝啬,馬上就讓人取來的好酒爛肉款待夏說和陶習,夏說也乘機在席間極力調和公孫同與陶習之間的矛盾,力勸他們以大局爲重,盡快聯手向薊城發起進攻。然而陶習卻深知在攻城戰中配重式投石機的重要性,爲了不讓公孫同搶功,故意借口敵情不夠明了,斷然拒絕了公孫同在十天之内就發起攻城的決定,堅持要多準備一些時間,等通過斥候細作摸清楚了薊城守軍的大概情況後再發起攻城。
陶習故意拖延時間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想自己派人去遠處運來合适木材多造投石機,然後才有把握和公孫同争功,公孫同也一眼看出了陶習的花花腸子,立即以不能給燕軍過長時間準備和糧草轉運困難爲由,堅持對自己有利的盡快攻城計劃,也再一次和陶習争得不可開交。
這麽一來,資曆不足的夏說當然成了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幫誰說話都會得罪另一方,結果就在夏說感覺焦頭爛額的時候,帳外突然有夏說的親兵進來,附到了夏說的耳邊低聲耳語了一番,夏說聽了先是皺眉,然後又突然靈機一動,忙向已經争得臉紅脖子粗的陶習和公孫同說道:“二位将軍,不要吵了,想讓我們吵得更厲害的人來了。”
“想讓我們吵得更厲害的人?”陶習和公孫同一楞,忙問道:“什麽意思?什麽人?”
“二位将軍,還記不記得齊楚戰場上,曾經頂替臧衍逆賊暫時統兵的那個李舀?”夏說反問,見公孫同和陶習一起點頭後,夏說這才說道:“他來了,帶來了許多禮物,目前正在我的營地裏等着見我。”
“有這事?他想幹什麽?”陶習忙又問道。
“不知道,肯定沒憋什麽好水。”夏說很是冷靜的說道:“你們兩位比我先到,燕賊如果有什麽事情要和我們交涉,應該先和你們聯絡才對,但是現在燕賊不理你們,偏偏等我來了才和我聯系,其中肯定有什麽花樣。”
“夏相,能不能讓我們和你一起去見他?”公孫同沉聲問道。
“瓜田李下,二位将軍你們不這麽說,我也會請你們一起見他的。”夏說笑笑,又說道:“二位将軍,如果你們願意的話,走吧,我們一起去見他,反正李舀和你們也認識。”
事情關系到趙國軍隊和燕軍秘密聯絡,陶習和公孫同當然不會拒絕,趕緊随着夏說一起來到趙軍營地情況,到得夏說的中軍營帳一看果然,與他們見過幾面的燕将李舀确實已經高坐帳中,正在和一個他們沒見過的夏說部将見面說話。結果看到陶習和公孫同竟然一起到來,李舀也是大吃一驚,忙起身離席向夏說等人行禮。
“李将軍,久違了。”陶習皮笑肉不笑,說道:“說吧,背着我們來見夏相國,是想幹什麽?”
李舀不敢說話,旁邊那個陶習和公孫同不認識的夏說部将則主動開口,說道:“二位将軍,夏相國,末将替李将軍說吧,他是來詐降行緩兵之計的,想要利用我們三支軍隊互不統屬還暗存争功的心思,暫時穩住我們趙國軍隊,給他們在戰場上減輕壓力,爲他們等到匈奴援軍争取時間。另外,我們趙軍如果中計的話,他們下一步還肯定會出手離間。”
“你……!”李舀怒視了那夏說部将,憤怒說道:“你血口噴人!”
“行了,李将軍,你們的雕蟲小計瞞得過别人,瞞不過我。”那夏說部将冷笑說道:“你們的花樣,不過是田單在即墨玩剩下的,當年我大父就在田單手裏吃了這樣的大虧,我怎麽可能還會重蹈我大父的覆轍?”
“你大父是誰?”李舀驚訝問道。
“昌國君樂毅。”
樂叔回答得很簡單,也一句話就讓李舀變成了洩氣的皮球,再緊接着,樂叔這才把李舀的來意對夏說、陶習和公孫同說了,明白指出臧荼故意向趙軍乞降是包藏禍心,妄圖讓趙軍貪功不肯賣力攻城,然後再設計離間三路漢軍之間的合作關系,夏說和公孫同聽了點頭,深以爲然,脾氣比較急噪的陶習卻是哇哇大叫,還當場拔出了腰間寶劍。
夏說和公孫同當然趕緊拉住了想要把李舀當場斬殺的陶習,然後夏說又對李舀說道:“李将軍,我們不讓陶将軍殺你,原因除了你是使者不能下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我們狠不下這個心,一直都記得你曾經在齊楚戰場和我們并肩作戰的交情,所以你走吧,我們不會爲難你的。”
“多謝相國。”
李舀滿面羞慚的拱了拱手,轉身就要告辭,夏說卻又叫住了他,又說道:“李将軍,還有件事,我實在弄不明白,你爲什麽要這麽死心塌地的給臧荼逆賊賣命?燕國是什麽情況,别人不清楚,你這個燕國大将還不清楚,連我們這三路兵馬聯手都打不過,又怎麽可能會擋得住我們源源不絕的後續軍隊?”
“不要指望匈奴,你們指望不上。”夏說又說道:“已經是春天了,這個季節匈奴人都要到草原深處去繁衍牛羊,就算勉強給你們派出一些援軍,也注定是杯水車薪,于事無補。還有,薊城的城池再堅固,能有濮陽、邯鄲和巨鹿這些天下名城堅固,我們的投石機在攻城戰時是什麽威力,你在曆城的時候,難道沒有親眼見過?你扪心自問,我們幾十上百架投石機同時對着薊城投石的時候,薊城能夠擋得住多久?”
李舀的神情猶豫,垂着頭不肯說話,夏說見他已經動搖,便趕緊說道:“這樣吧,李将軍,給我們當内應吧,幫我們盡快拿下薊城,隻要你做到了這點,我們三個可以保證你能活命,還能保證你在見到皇帝陛下之後,繼續享受你應得的榮華富貴,你覺得如何?”
李舀的神情明顯更加猶豫了,旁邊的公孫同一見有機可乘,忙說道:“來人,馬上以我和夏相國、陶将軍的名譽,給李舀将軍寫下一道承諾書,替我們保證隻要李将軍接應我們拿下薊城,我們就擔保他全家性命不受侵害,家産也全部保全,另外還保證會在陛下面前給李舀将軍請功。”
依照公孫同的要求,帳中文吏趕緊寫下了針對李舀個人的承諾書,公孫同第一個在承諾書上簽名用印,夏說同樣簽名用印後,又把承諾書遞給了陶習,陶習則是猶豫了一下,然後才在承諾書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蓋上自己的随身印章,然後遞到了李舀的面前,說道:“李将軍,這是我們念在以往的交情份上送你的,你自己決定吧。”
遲疑了許久後,李舀才鄭重其事的從陶習手裏雙手接過了夏說等人聯名的承諾書,然後說道:“夏相國,陶将軍,公孫将軍,請給我筆墨白絹,我把臧荼匹夫的城防部署圖畫給你們。”
夏說和公孫同對視一笑,然後趕緊讓人拿來絹筆,李舀則是毫不保留,迅速在白絹畫出了薊城的城防草圖,标注了薊城守軍的各處駐紮地點和兵力多寡,城池的高矮寬厚,還有城内的糧倉武庫等要害位置,最後反複檢查無誤,這才畢恭畢敬呈給了夏說等人,又說道:“三位将軍,動作快一些,臧荼已經派臧衍親自去了草原,不惜代價向匈奴求援,不管匈奴提出什麽條件,臧衍都會代表臧荼答應。雖然你們不怕,但是匈奴軍隊如果真的來了,光憑你們手裏的兵力,拿下薊城恐怕就非常吃力了。”
“李将軍,你做出了一個明智選擇。”夏說拍着李舀的肩膀笑道。
事還沒完,打發走了被收買變節的李舀後,又仔細研究了他留下來的薊城布防圖,夏說等人也很快驚喜的發現,其實光憑他們三個人手裏現有的兵力,完全有希望直接攻破薊城,鎮壓燕國這場叛亂。所以夏說很快就說道:“陶将軍,要不就聽公孫将軍的吧,抓緊時間準備,十天之内就向薊城發起進攻,我們三個人聯手,齊心協力,平分這個大功勞!”
“齊心協力?”陶習的聲音又變得有些陰陽怪氣,說道:“我倒是願意齊心協力,可是有的人爲了搶功,故意搶着能用的木材全部砍了,讓我造不出足夠的投石機,這叫我如何齊心協力?”
夏說把目光轉向公孫同,公孫同也心下有些猶豫,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帳外又飛奔進來了一個衛士,将一道軍情奏報呈到了夏說的面前,說道:“相國,齊相朱雞石剛剛派快馬送來的,他要我們謹慎進兵,千萬不要貪功輕進,最好是優先屯草積糧,保證軍需,等他的軍隊到了,再聯手向燕賊主力發起進攻。”
衛士的奏報還沒有說完,夏說就已經笑出了聲音,沖着公孫同笑道:“公孫将軍,聽到沒有,我們想立功?比我們更想立功的還在後面,朱相國這話,差不多等于是直接在喊放開臧荼讓他來了,不過以他官職、資曆和威望,等朱相國的軍隊到了,你說我們還沒有機會立功?”
公孫同眨巴眨巴了綠豆小眼,突然沉聲說道:“一百二十六根合适木材,我們一家四十二根,十天之内就發起攻城,不分主攻佯攻,三路兵馬同時攻打!攻城位置我們抽簽,遇事商量而行,人少服從人多的決定!”
“一百二十六根合适木材?”陶習的鼻子差點沒有氣歪,說道:“公孫将軍,剛才在你的營地裏,你不是一口咬定隻有五十多根嗎?怎麽現在一下子變出來這麽多?”
公孫同苦笑,向陶習拱手說道:“陶兄弟,破了薊城,我請你太牢大宴,你别介意這種小事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