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打心眼裏不相信算命相面這一套,可是考慮到這個時代人普遍迷信鬼神,容易被所謂的天命卦象忽悠,還有許莫負的鼎鼎大名,項康爲了人盡其用,還是極力邀請許莫負留在自己的身邊效力,還答應冊封許莫負爲太祝,同時提拔許莫負的父親和三個哥哥。
因爲許莫負此前是出了名的不喜歡抛頭露面,開始項康還有些擔心她不肯接受自己的招攬,誰知許莫負隻是稍微考慮了片刻,就立即點頭答應,還說道:“非是民女貪圖富貴,民女是爲了報答父親的養育之恩和三位兄長的手足之情,民女知道父親和三位兄長都沒有大貴之命,要想幫他們出人頭地,隻有借助大王的氣運幫助他們逆天改命才行,所以民女願意爲大王效力。”
言罷,許莫負還有輕輕一笑,十分坦白的說道:“民女這麽做,也多少有一些私心作作祟,民女也給自己看過面相,知道自己将來的前途頂天不過隻是封侯,要想更進一步,也必須得借助大王的氣運,幫助民女逆天改命。”
項康聽得直翻白眼,心說你倒是連自己都能忽悠,咬定了我有什麽改天換地的氣運就不肯改口。不過這些當然都是無關緊要的小問題,項康假裝十分開心的對許莫負的加入表示高興後,又随便給許莫負的父親和三個哥哥封了幾個官職,然後就不再關心此事,專心隻是去考慮乘虛進兵彭城的戰術。
當天傍晚,項康又單獨和周叔讨論一下乘虛進兵彭城的可能,結果綜合了目前的各種情況盤算再三後,周叔說道:“大王,從戰略方面考慮,末将是堅決反對冒險進兵彭城的。現在我們已經坐擁鴻溝之險和敖倉優勢,隻需要把西楚軍主力誘來荥陽一帶對峙,比拼消耗,可以說是确保能夠立于不敗之地,保平争勝,即便在短時間内打敗不了西楚軍主力,光靠耗也照樣能把西楚軍主力耗死。”
“不過末将也知道大王你的難處。”周叔又說道:“我們主要的文武官員家眷,幾乎都是彭城淮泗,現在這麽好的機會放在你的面前,大王你如果還是熟視無睹,也的确很難向衆人交代。”
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後,周叔提議道:“這麽辦吧,如果大王你決心乘虛進兵彭城,盡快救回我們被西楚軍扣押的文武家眷,那末将也不反對,不過在進兵彭城之前,我們必須得先拿下酸棗和燕縣二城,建立起我們的東北緩沖,防範西楚主力突然從齊地戰場抽身,奔襲攻打敖倉,然後才能放心進兵彭城。”
項康盤算着點頭,很快就決定派遣鍾離昧率領他的本部人馬率先東進,奪取酸棗和燕縣構建敖倉的外圍緩沖,然後才一邊積極着手布置乘虛進兵彭城的戰術計劃,一邊耐心等待趙國方面給出的答複——不能把趙歇和張耳這兩個牆頭草拉過來,讓他們幫着自己暫時牽制住西楚軍主力,項康也絕對不敢冒險奔襲彭城。
計劃沒有變化快,才過去一天時間,就又有一個意外的消息傳到項康面前,此前在荥陽戰場上失蹤的河南王司馬卬,居然突然現身于安陽,還拼命集結河南軍在邯鄲郡的殘部,圖謀東山再起,項康别無選擇,隻能是趕緊命令漢軍大将龍且率軍北上,攻打讨伐賊心不死的司馬卬。
還好,仍然還是僅僅一天時間過去,趙國那邊終于傳來了好消息,騎牆觀風的趙歇和張耳見漢軍勢大,果然毫不猶豫的抛棄了項羽,轉身重新投入項康的懷抱,不但與漢軍使者陳恢締結了互助同盟條約,還在第一時間出動軍隊殺入邯鄲郡,往司馬卬的屁股背後捅了一刀。項康聞報大喜,鼓掌說道:“好!趙國果然答應結盟了,這下子不但我們說服他們出兵齊地有望,司馬卬匹夫也别想再在我們眼皮子的底下小醜跳梁了。”
和項康預料的一模一樣,數日之後,腹背受敵的司馬卬果然不敢在邯鄲郡等死,主動放棄了安陽南下撤往濮陽,逃入西楚軍控制地躲避漢軍追殺,漢軍的側翼危機頓解,三川與河内的周邊,也再沒有一支軍隊能夠稍微威脅到漢軍的安全。項康聞訊更是大喜,忙召回了龍且的軍隊,既兌現諾言把邯鄲郡歸還給趙國,也集中兵力方便進兵彭城。
同一天還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陳平派去臨濟的漢軍特務,終于尋找到了流落在民間的漢軍周叔的妻子兒女,還把她們接回了荥陽與周叔一家團聚,漢軍衆将聞報雖然無一不爲周叔高興,卻也紛紛生出了思鄉之情,隻恨不能肋生兩翼,飛回少帥軍當初的淮泗後方,與闊别多日的父母妻兒重聚,漢軍隊伍之中,也很快就發出了希望項康乘虛進兵彭城的聲音,這也是人之常情。
依然還是隻過得數日,趙國那邊再傳喜訊,在漢軍幫助奪回淪陷領土的誘惑下,趙歇和張耳果然答應出兵齊地,幫着漢軍牽制西楚軍主力,讓西楚軍主力更難盡快從齊地泥潭抽身。而事情到了這一步,漢軍乘虛進兵彭城,也是各方面的條件全部成熟,隻剩下了着手實施這最後一個問題。
當天晚上,項康又和張良、陳平、周叔等人秘密商議了一番乘虛進兵彭城的計劃,結果在天時地利人和無不具備的情況下,陳平和張良全都認爲應該抓住機會,果斷出兵,張良還指出道:“大王,倘若此舉得手,我們不但可以救回你和軍中衆将的家眷老小,還可以斷絕西楚軍主力的糧草補給,一舉滅楚,都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性格謹慎的項康依然還是有些遲疑,而周叔猶豫再三之後,也說道:“大王,要不讓末将率領本部人馬去彭城吧,末将保證,一定全力救回你和各位将軍的家眷老小,即便失敗,末将也會想盡辦法盡量把軍隊帶回來。”
“隻能我去。”項康搖頭,說道:“你的軍隊兵力太少,孤軍奔襲彭城得手的把握太小。而且殺回彭城解救我們的家眷老小,我如果不親自帶着淮泗老人去,龍且、丁疾和朱雞石他們也絕對不會答應。”
又盤算了許久,項康咬牙拿定主意,說道:“這樣吧,我帶主力去打彭城,周将軍你留守三川河内,記住一件事,不管發生什麽情況,都一定要給我守住敖倉,如果後方有什麽意外,我會在第一時間帶着軍隊增援你。”
周叔趕緊答應,項康則又在心裏自言自語了一句,“真的是爲了安撫軍心,不得不冒險賭上一把,不然的話,其實我更願意想辦法把我阿兄的主力引來鴻溝決戰。”
到了第二天時,項康也終于當衆公布了自己乘虛進兵彭城的決定,結果和項康預料的一樣,得知很快就有機會救回自己的家人,大部分都是淮泗老人的漢軍衆将果然是歡聲雷動,高舉雙手贊同項康這一決定,夠分量的幾名漢軍大将還争先恐後,争着搶着要擔任開路先鋒。
大量收編了河南戰俘之後,三川境内的漢軍兵力已經達到了十三萬多人,項康在用兵方面也不再象之前那麽捉襟見肘,很快就調撥完畢,其中兩萬多被項康交給周叔率領,留守三川和敖倉,另有一萬多由鍾離昧率領,駐守在酸棗和燕縣爲敖倉擔任外圍屏障,餘下的九萬軍隊則全部跟随項康出征,以漢軍老将丁疾爲先鋒,沿鴻溝和睢水東進,準備先拿下睢水的沿途諸城,然後再從相縣進兵彭城。
敖倉以東都是一馬平川的開闊平原,漢軍的進兵速度當然很快,隻用了三天來點時間,攜帶着大量軍需糧草的漢軍主力就抵達了大梁附近的曲遇亭,同時丁疾率領的漢軍前部也在大梁城外和楚軍交上了手,然後還沒等項康決定是否派兵去給丁疾幫忙,丁疾就已經主動派人送來了喜訊,說他率領的漢軍前隊在大梁城外将楚軍一戰擊潰,已經拿下大梁城。項康聞報當然十分歡喜,忙問道:“這場仗怎麽打的,怎麽這麽快就得手了?”
“回禀大王,我們丁将軍爲誘敵出戰,故意在架設浮橋的同時,親自率領兩千精銳打着偏将旗号到西楚賊營外搦戰。”丁疾信使如實答道:“西楚賊欺負我們兵少,果然出兵迎戰,我們丁将軍乘機換下偏将旗号,亮出他的旗号,讓西楚賊知道是他親自率軍搦戰,西楚賊措手不及,被我們丁将軍親自率軍沖陣得手,西楚賊大敗東逃,我們就乘勢拿下了大梁城。”
“這個丁疾,還真是狗改不了吃翔,都已經是大将了,還喜歡親自上陣沖鋒。”項康笑罵了一句,又道:“不過也好,順利拿下了大梁,我們也用不再過河了,可以從曲遇直接向陳留進兵。”
“大王,我們丁将軍還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你,希望大王能夠喜歡。”
丁疾使者笑眯眯的拿出了一份地圖雙手呈上,衛士上前接過,轉呈到了項康的面前,項康接過隻粗略看得幾眼,頓時就驚喜萬分,原來丁疾使者派人送來的地圖,竟然是西楚軍腹地的兵力駐防圖,将西楚軍在淮泗一帶的兵力布防情況詳細表明,還标注了守将姓名和官職,一看就是楚軍高級将領才能知道的機密。大喜之後,項康忙又問道:“這份地圖,你們是從那裏弄來的?可不可靠?”
“回禀漢王,是西楚的睢陽守将萬赧秘密派人送來交給我們的。”丁疾使者趕緊回答,又拿出了一道書信說道:“萬赧将軍還寫了一道密信給我們,請大王過目。”
“萬赧?”項康心中迅速閃現出一個熟悉的身影,也馬上回憶起來,這個萬赧曾經是少帥軍的一員戰将,因爲作戰勇敢頗有軍功,被自己親手提拔爲項莊的副手,隻不過後來自己犯傻把兵權交給了項梁,項梁分拆少帥軍,萬赧才離開了自己的麾下,成爲西楚軍的一員。
想起了這點,項康心中當然是激動,趕緊親自下席接過萬赧的書信細看,結果也不出項康所料,萬赧在書信之上,除了陳述他對少帥軍的思念之情,沒有忘記項康當年的提拔之恩外,又對項羽不顧手足親情執意要和少帥軍開戰極爲不滿,所以才主動獻上西楚軍的腹地兵力布防圖,還有就是表示願意充當内應,幫助項康奪回曾經屬于少帥軍的砀郡土地城池。
激動歸激動,項康卻并沒有失去理智,先是問清楚了丁疾軍與萬赧使者取得聯系的經過,又打發了丁疾的使者回去複命,讓丁疾盡快派人把萬赧的密使送來與自己見面,最後才向在旁邊同看地圖和書信的陳平和張良問道:“怎麽看?象不象是詐降誘敵?”
範老頭這一次終于算計得比陳平和張良更加高明,低聲商議了幾句之後,陳平答道:“大王,應該不是詐降計,原因有二,第一,算時間和路程,萬赧絕不知道我們已經出兵向東,不可能是提前預謀。”
“第二,萬赧駐守睢陽,距離三川和敖倉并不是很遠,距離齊地卻是遠隔千裏,還交通極不方便,西楚主力絕對沒有任何可能迅速回師睢陽不止埋伏,所以就算是詐降誘敵,我們直接推進到睢陽城下,也不會有任何危險,更有充足的時間應對一切萬一。”
項康盤算着點頭,也發現萬赧詐降的可能很小。陳平又補充道:“還有,萬赧提供給我們的西楚兵力駐防圖,也和我們細作探察到的情況完全一緻,還更加詳細周全,同樣不可能是僞造。”
“可以試上一試,反正睢陽距離三川和敖倉也沒有多遠,情況不對,我也有充足的時間立即回師三川。”項康拿定主意,然後再不遲疑,說道:“那就不要浪費時間了,不過鴻溝了,大梁那邊也交給丁疾善後,我們的主力馬上出發,立即向陳留開拔。”
駐守在陳留的桓楚這邊,才剛通過斥候探得漢軍主力從曲遇向陳留開拔,桓楚就知道出了奸詐油滑的項康終于在陰溝裏翻了一次船,中了自軍的誘敵深入之計。可是在暗喜之餘,桓楚卻又不得不爲一個問題頭疼,那就是如何才能輸得合情合理,引誘着漢軍主力繼續向西楚腹地挺進?還不能露出任何破綻,讓項康給看出自己是在詐敗誘敵?——要知道,這可絕對不是一個容易解決的問題。
也還好,桓楚在用計畫謀方面雖然給項康、陳平和張良等頂級奸賊提鞋子都不配,卻有着一份獨有的大聰明,很快就想到了一個重要問題,暗道:“我何必要爲這種事犯愁?奸猾我是鬥不過項康小兒,可是他既然提兵來打陳留,肯定會想辦法速戰速決,我隻要裝出死守陳留的模樣,逼着他想辦法誘我出戰,然後不管他用什麽計,我都中計不就行了?隻要我小心一些,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冒險,看情況不對就馬上帶着軍隊逃命,還用怕他不上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