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一定準備,但是少帥軍要想帶着攻城武器趕到武關東門外發起攻城,還是得花不少的時間集結準備,所以我們還是先來看看武關西門這邊的情況。
如果不是城門已經被破壞,根本沒有任何攻城武器的關中秦軍強行攻城,絕對隻是白白送死,就是賠上整支軍隊也别想有一兵一卒沖上高聳的武關城牆。然而對于武關秦軍而言很不幸,他們把倒黴的李采将軍拿下後,李采帶來的兩百關中秦軍雖被千斤閘,沒辦法沖進城裏救人,還沒過多久就被武關秦軍用強弩逼出了城門甬道,可是李采帶來的秦軍士卒中卻偏偏有着幾個有遠見的聰明人,被迫逃走前拉着同伴破壞了武關西門的城門,讓武關秦軍再沒辦法關上城門,隻能是靠一道救急用的千斤閘暫時封鎖進城道路。
這一點徹底導緻了秦軍火并的擴大化,頂着箭雨沖進了城門甬道後,着急救人的關中秦軍将士再也不用擔心來自頭上的威脅,專心隻是用長盾抵擋武關秦軍從千斤閘縫隙中射來的羽箭,還有劈砍木質結構的千斤閘。武關的秦軍将士爲了保衛關城,隻能是紛紛挺起長矛長劍,用力刺擊千斤閘對面的關中秦軍,與奉命趕來增援自軍的友軍将士展開浴血奮戰。
吼叫聲中,武關秦軍的長矛長劍不斷筆直刺出,濺起一道道暗紅色的血花,把正在奮力劈砍千斤閘的關中秦軍将士不斷捅倒刺翻,關中秦軍的士卒則是頑強無比,前仆後繼,前面的士兵才剛倒下,後面同伴馬上接過他的斧頭,填補他的位置,繼續瘋狂劈砍千斤閘,把一根根胳膊粗細的硬木砍得是木屑橫飛,同時也抓住機會挺矛反刺,反過來刺殺千斤閘對面的武關秦軍,雙方都是死傷不斷,還有許多秦軍士卒彼此抓住了對方的長矛,血紅着眼睛拼命拉扯,怒吼聲震耳欲聾。
與此同時,關中秦軍還用長盾在武關西門外組成了一道道臨時工事,躲在長盾後對着城上守軍張弩放箭,拼命壓制城上守軍,爲自軍攻城後隊分擔壓力,城牆上的武關秦軍不甘示弱,同樣是接連放箭,同時不斷砸下羊頭石和灰瓶,雙方士卒不斷中箭,慘叫着摔倒在血泊之中,沖向城門甬道的秦軍将士更是死傷慘重,屍體傷兵迅速鋪滿了過壕橋梁,密密麻麻,讓人觸目驚心。
看到這樣的場景,依然還沒有洗清嫌疑的李采當然是放聲大哭,爬在女牆上拼命哭喊,“别打了!快退兵!别打了,快退兵!鄧果,我求你快退兵,這麽打隻會白白便宜關外賊軍,白白便宜項康那個無恥惡賊!快别打了!别打了!”
哭喊無用,巨大的喊殺聲徹底淹沒了李采聲嘶力竭的喊叫,相反的,倒是旁邊武關守将王邦的吼叫聲不斷傳進李采耳中,“快!給甯執去令,無論如何都要給守住千斤閘!如果讓叛賊的軍隊沖進了武關城裏,殺無赦!”
“放箭!放箭!加快放箭!不要讓叛賊軍隊沖過護城壕,不準讓叛賊軍隊沖進護城壕!快放箭!”
“扔草束,潑火油,丢火把!點火封鎖城門!”
爲了阻攔關中秦軍繼續沖進城門甬道,武關秦軍還被迫動用了寶貴的火油,扔下大量柴草,在城門前引火點燃,以烈火阻攔關中秦軍的攻勢,可是讓王邦等武關秦軍大吃一驚的是,面對着熊熊烈火,關中秦軍的士卒竟然毫不退縮,仍然還是頂煙突火繼續沖進城門甬道,王邦震驚之下,還忍不住驚叫道:“這些叛賊瘋了?沖得這麽兇?連火都擋不住?!”
“王邦匹夫,你罪該萬死!罪該萬死!”李采嚎啕着瘋狂吼叫,“沖鋒的這支軍隊,是我麾下最精銳的鹹陽中尉軍!他們每一個都是我們大秦先皇從關中健兒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材士,不管是誰到了其他軍隊,最起碼也能以屯長任職!我手下總共隻有兩千這樣的精銳,你殺了他們這麽多人,我看你以後怎麽向先皇交代!”
啪一聲,王邦重重一耳光抽在李采臉上,咆哮道:“狗賊!老子殺這麽多關中健兒,還不是你這個叛徒害的?你如果不貪生怕死,賣國求榮,暗中向賊軍投降,事情會變成這樣?!”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還在認爲我向賊軍投降?”李采差點氣瘋,掙紮着吼叫道:“你的豬腦袋怎麽就不想一想,老子如果暗中投降賊軍,今天會放心大膽的來和武關你見面?我就不怕白白送死?”
“那是因爲你不知道你已經暴露了,中了老子的妙計,所以才來武關白白送死。”
王邦的蠻橫回答讓李采氣結,結果也就在這個時候,東門那邊突然有傳令兵沖來禀報,說是少帥軍已經緊急出兵,攜帶着攻城武器正向武關東門殺來,王邦聽了大急,忙喝道:“告訴守東門的麻菅,無論如何都要給守住武關東門!我收拾了西門的叛賊,馬上就帶軍隊過去增援他!”
傳令兵領命而去,心中焦急的王邦又拔出腰上寶劍,把李采揪到了女牆邊上,沖着遠處的關中秦軍大吼,“快退兵!馬上給老子退兵!不然老子一劍宰了李采匹夫!”
王邦當然是急昏了頭,城下喊殺聲如此巨大,他一個人的吼叫聲怎麽可能還能被關中秦軍聽到?相反的,西門城下還突然傳來了一陣更加巨大的喧嘩聲,原來在關中秦軍将士的奮力劈砍下,武關西門的千斤閘終于還是被砍出了一個大口子,好幾名關中秦軍的勇士率先沖入了關城。
“塞門刀車!快上!”
也還好,武關秦軍的守城器械十分充足,千斤閘才剛被突破,一輛前端插滿利刃的塞門刀車就立即沖上,重新堵住了那個口子,還把兩名躲閃不及的關中秦軍勇士活生生的釘死在了刀車上。可是骁勇頑強的關中秦軍将士卻毫無懼色,一邊抓緊時間繼續劈砍剩餘的千斤閘,一邊舉起長盾擋住刀車,七手八腳的奮力推動,鮮血橫飛的與武關秦軍展開推車大戰。
搖搖欲墜的千斤閘終于在關中秦軍的劈砍下徹底粉碎,更多的關中秦軍沖入城内,與急紅了眼的甯執所部展開混戰,死傷數字直線上升。見形勢危急,王邦也不得不緊急調動關中預備隊增援西門,西門外的鄧果卻是連眼皮都沒眨一下,馬上也向前線增派軍隊,武關的西門内側殺聲震天,到處都是混戰的秦軍士卒,鮮血也象噴泉一樣,不斷在武關西門内側的戰場上潑灑。
與此同時,郦商率領的少帥軍前隊也已經向武關西門發起了進攻,少帥軍将士以什隊爲單位,每支什隊攜帶着一架飛梯,也來不及鋪設壕橋,直接就沖擊武關西門的過壕橋梁,城上守軍拼命放箭阻攔,可是知道戰機難得的少帥軍将士卻腳步不停,舉着圓盾勉強保護身體,快步隻是沖到關下,把一架架飛梯搭上武關西門的城頭,踏梯蟻附而上,秦軍将士趕緊砸下無數的石頭灰瓶,武關東門這邊也很快就是殺聲震天。
這個時候,靠着裝備精良的關中秦軍王牌鹹陽中尉軍的舍命死戰,關中秦軍已經成功的在武關西門的内側占據了大片陣地,掩護了更多的關中秦軍将士殺入城内,同時還向上城台階發起了進攻,王邦和李采在城上急得七竅冒煙,拼命呼喝阻戰,可關中秦軍的攻勢卻依然還是兇悍無比。
“将軍,再堅持一會,我們馬上就能把你救出來了。”
鄧果在心裏自言自語了一句後,又不顧前線的士卒已經無比擁擠,果斷又向前線增派了一支五百人隊,而與此同時,登上少習山觀察敵情的秦軍斥候也送來急報,奏道:“禀鄧将軍,關外賊軍出兵攻打武關東門,直接發起了蟻附戰。”
“嗯,知道了,繼續探察。”
鄧果緊張觀察着西門戰況随意點頭,随口吩咐,然而斥候剛轉身的時候,鄧果卻突然心中一動,還頓時就臉上沒有了血色,大吼道:“回來,你剛才說什麽?關外賊軍出兵攻打武關東門?!”
“是啊。”來報信的斥候點頭,又補充道:“還直接發起了蟻附戰!”
“天哪!”鄧果差點沒從戰馬上直接摔下來,趕緊拉住缰繩重新坐穩後,鄧果慌忙大吼道:“快!快!鳴金收兵!鳴金收兵!”
“将軍,我們馬上就能救出李将軍了,爲什麽要鳴金收兵?”旁邊的部下大驚問道。
回答部下的,是鄧果的重重一記馬鞭,還有歇斯底裏的咆哮,“你是豬腦袋?!亂賊出兵攻打武關東門,說明我們的武關右軍根本沒有投降賊軍,所以賊軍才隻能是靠攻城奪關!我們的武關友軍不是爲了投降才拿下李将軍,這是誤會,這是一個誤會!”
部下恍然大悟,趕緊命人匆匆敲響收兵金钲,而聽到了金钲聲,正在城牆上号哭的李采也象聽到了天籁之音,立即破涕爲笑,激動哭喊道:“鄧果還沒蠢到家!還沒蠢到家!武關還有救!還有救!”
接下來發生的情況再次讓李采吐血,聽到金钲聲音後,正在向城門沖鋒的關中秦軍倒是立即後退撤走,然而在城裏激戰的關中秦軍将士卻根本聽到鳴金聲音,依然還在與武關秦軍浴血奮戰,鄧果好不容易派人進城傳令後,關中秦軍也這才陸續向後撤退,可是已經殺紅了眼的武關秦軍卻說什麽都不肯罷休,不但吼叫着果斷發起追擊,還直接追殺出了城外,把臨陣撤退的關中秦軍将士殺得屍橫遍野,死傷慘重。
見此情景,李采也沒了任何辦法,隻能是轉身向王邦跪倒,大哭着說道:“王将軍,王祖宗!我求你了!快鳴金,快鳴金!再打下去,隻會白白便宜關外的賊軍,便宜項康那個無恥歹毒的惡賊!”
王邦也還算理智,雖然無比惱恨關中秦軍殺害了無數的自軍将士,可是爲了騰出手來全力增援武關東門戰場,王邦還是趕緊大吼道:“快!鳴金,把軍隊撤回來!堵死城門甬道,然後增援東門!”
武關秦軍的金钲也終于敲響的時候,李采喜極而泣,忍不住再一次放聲大哭,向着骊山的方向連連頓首,哭泣道:“先皇英靈保佑!武關還有救,武關終于還有救啊!”
李采高興得太早了,就在他激動痛哭的時候,武關的東門那邊,突然傳來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喧嘩聲音,一下子就驚呆了西門城上的王邦和李采等秦軍将領,一邊紛紛向東門那邊張望,一邊驚訝說道:“出什麽事了?難道東門被突破了?不可能啊?我們武關的關城何等堅固,東門外面又地勢狹窄,賊軍的兵力根本沒辦法展開,不可能這麽快突破東門啊?”
殘酷的事實很快就把王邦和李采等人徹底打入了十八層地獄,片刻後,一個秦軍士卒跌跌撞撞的沖上了武關西門,還遠遠就帶着哭腔大喊道:“王将軍,不好了!賊軍已經從武關東門殺進城裏了!”
“怎麽可能?!”王邦難以置信的咆哮道:“麻菅是幹什麽吃的?怎麽這麽快就被賊軍沖破了城門?!”
“有内奸!”傳令兵哭出了聲音,号哭着說道:“宋漾!宋漾那個匹夫,帶着他的手下,乘亂殺了我們的東門門兵,打開了武關東門,放賊軍進了城!”
“宋漾?!”王邦如遭雷擊,然後重重一劍劈在城牆箭垛上,直接把他的秦長劍劈爲兩截,“宋漾匹夫!我操你娘的十八代祖宗!老子上你的大當了!”
王邦确實上了南陽郡尉丞宋漾的大當,從宛城西逃到了武關後,因爲宋漾給武關秦軍帶來了很多關于少帥軍的情報,秦軍細作也很快證實少帥軍确實正在南陽通緝膽敢耍弄項康的宋漾,宋漾便很快就取得了王邦的信任,得以恢複了自由身,後來宋漾又拿出自己從宛城帶來的錢财,賄賂多少還是有些貪财的王邦,還有王邦身邊的兩個親信,王邦還又讓宋漾進入軍中重新任職,雖然僧多粥少,沒讓宋漾統領軍隊,卻也讓宋漾幫着處理一些軍中事務,讓宋漾可以在城裏自由活動,還允許宋漾帶來的親兵繼續在宋漾的手下當差,在武關城裏埋下了一個巨大的隐患。
當然,如果不是武關秦軍和關中秦軍因爲誤會而發生火并,宋漾和他的十幾親兵想要直接打開武關西門那是癡人說夢,可是事情就是這麽湊巧,武關秦軍和關中秦軍不但因爲誤會打得熱火朝天,頭破血流,王邦還把城裏的預備隊全部調到了西門增援,武關城内一片空虛,很有些小聰明的宋漾便果斷抓住機會,帶着他的幫兇向武關東門的内部發起了偷襲。
偷襲的時候,宋漾還十分無恥的打出了替王邦傳令的旗号,把武關東門的城門官騙到了他的面前,突然發難一劍捅死了城門官,搶到了城門官身上的城門鑰匙,他的幫兇也迅速殺散措手不及的門兵,搶在城上守軍做出反應前,直接打開了武關東門,無比卑鄙的出賣了對他有恩的王邦和武關秦軍将士。
武關東門被打開後,城上守軍雖然也及時放下了千斤閘暫時阻攔少帥軍,可惜和西門一樣,救急用的千斤閘注定沒辦法象城門一樣的堅固可靠,少帥軍将士就象關中秦軍一樣,立即用各種手段破壞千斤閘,還因爲武關的東門守軍難以騰出太多兵力增援千斤閘的緣故,直接用撞門撞開了千斤閘,打開了一條可以直接進城的道路,所以當王邦匆匆帶着援軍趕來增援的時候,已經有少帥軍士卒直接沖進了武關城裏。
見千斤閘已破,王邦帶來的援軍連高聲怒吼都來不及,馬上就操着武器沖向了城門戰場,可還是和西門戰場一樣,秦軍将士不管如何沖殺,都始終沒有辦法趕走已經進城的少帥軍将士,再加上剛剛才和友軍打了一場慘烈無比的惡戰,又累又渴體力下降嚴重,攻勢甚至還不如在西門戰場時那麽猛烈,無論經驗還是單兵素質都占優勢的少帥軍将士則抓住戰機奮力沖殺,不斷殺進城内,死死守住了一片城内陣地,郦商也親自帶着他的麾下軍隊發起突襲,身先士卒的殺進了城來。
激戰中,少帥軍将士的經驗優勢再度展露無遺,靈活躲避着秦軍将士的攻擊,刺殺劈砍一個比一個快捷,也一個比一個兇狠,把缺乏混戰經驗的秦軍将士殺得連連後退,倒地不斷,郦老頭的争氣弟弟郦商更是直接拿着一把斬馬刀,象兇神惡煞一樣的瘋狂砍殺對面敵人,一口氣親手斬殺了十餘名秦軍士卒,極大的鼓舞了少帥軍将士的軍心士氣,也很快就奪取了更大的城内陣地。同時郦商在城外打蟻附戰的軍隊也乘着秦軍士氣受到影響的機會,接連登城得手,更加沉重的打擊了秦軍将士的軍心鬥志。
再接着,當另一名少帥軍猛将丁疾也帶着軍隊沖進城裏後,一度固若金湯的武關城池也就注定了淪陷的命運,先是城頭陣地失守,然後王邦親自率領的援軍大隊潰散,被迫退回城内部打巷戰,武關城中火起不斷,城中住戶驚叫奔逃,秦軍敗兵更是逃得大街小巷到處都是,慌亂得如同世界末日來臨。
先後三次組織人手反擊都被少帥軍擊潰,徹底絕望的王邦斷然拒絕了部下好心提出的出城逃命建議,帶傷領着殘兵敗将退守武關的秦軍指揮部,接着王邦先是親手剁了那個倒黴到了極點的少帥軍使者,又派人釋放依然還押在武關西門城上的李采,讓李采返回他的軍隊,帶着關中秦軍增援城内戰場,然後王邦才大吼道:“傳令下去,死守這裏,等李将軍進城救援!”
很可惜,王邦還是沒能等到李采的援軍進城,因爲武關守軍此前爲了謹慎起見,臨時用各種雜物堵死了武關西門的城門甬道,李采軍并沒能在第一時間進城增援,王邦的指揮部也很快就被少帥軍包圍,還投擲火把點燃了院中房屋。
熊熊烈火中,巨大的喊殺聲不斷傳入王邦耳中,已經殺得滿臉滿身是血的王邦則呆坐不動,仿佛已經呆癡,還是在少帥軍将士沖破大門,直接殺進了前院後,王邦僵硬的臉龐上才露出了一點笑容,苦笑着喃喃說道:“先皇,末将真是不甘心啊,末将這一仗,輸得實在是太冤了,太冤了,末将無能,我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我這一仗怎麽會打成這樣。”
拔出已經斷爲兩截的秦長劍後,看着沖進大堂的少帥軍将士,王邦又大吼了一聲,然後将斷劍往自己的脖子上全力一抹,“我不甘心!”
鮮血飛濺,頸動脈血如泉湧的時候,王邦又喃喃說了一句,“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