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裏放火的當然是取慮的縣右尉鮑文,乘衆人不備從城牆上溜進城裏後,雖然王兆馬上就派人阻攔,可鮑文畢竟搶先一步,城下的取慮官差士卒也還來不及知道城上發生的事,沒能及時幫着王兆的人攔住鮑文,發現情況不對的鮑文一路狂奔,又是翻牆越院又是鑽小巷抄小路,費了不少的勁後,不但躲過了試圖阻攔自己逃走的王兆手下,還躲過了王兆派來抓自己的秦軍士卒。
再接着,在已經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别無選擇的鮑文爲了自己,當然隻能是選擇叛變投敵,搶先一步逃回自己的家中,火速召集家中下人宣布決定反叛,然後一邊派人聯絡自己的族人,讓他們也帶着下人仆役幫着自己造反,一邊毫不猶豫的領着家人在城内四處縱火,制造混亂接應少帥軍攻城。
鮑文出身于取慮大戶這個優勢在這一刻發揮得淋漓盡緻,雖然事發突然,然而收到了鮑文派人送來的消息後,與鮑文榮辱與共的族人們還是紛紛起事相應,不是帶着家中仆人上街尋找鮑文會合,就是直接縱火作亂,讓城内守軍顧此失彼,無法全力圍捕鮑文等人。所以項康和少帥軍的将士們才能在城外看到城内四處火起,城上的取慮守軍也因此士氣受挫,軍心受到嚴重影響。
當然了,如果沒有外人接應,在事前幾乎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鮑文和他的族人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起什麽大的風浪,遲早都是全部束手就擒的下場。但是沒辦法,少帥軍已經在同時發起了攻城,攻勢還相當的兇猛,取慮守軍腹背受敵,當然也就沒辦法集中力量收拾鮑文和他的族人,再加上城中火起,百姓混亂堵塞道路,所以即便到了少帥軍将士沖上城頭的時候,鮑文等人依然還在城裏和取慮守軍四處躲貓貓,還抓住機會,又點燃了兩座民房,給城裏增加了更多的混亂。
再接下來情況就比較簡單了,乘着城上守兵軍心混亂的機會,蟻附得手的少帥軍将士接二連三的沖上城牆,成功占據大片城上陣地的同時,又嘗試着向東門城樓發起進攻,即便沒有得手也牽制住了城樓一帶的敵人,正在城下撞城的少帥軍将士乘機奮力推動撞木,成功撞開了城門,城外的少帥軍将士歡呼着潮水般湧入城内,徹底敲響了取慮秦軍覆滅的喪鍾。
有地利在手都擋不住少帥軍的沖擊,少帥軍大隊從城門殺進城内後,士氣低迷的秦軍當然更加不是對手,聰明的趕緊放下武器投降,不聰明的亂哄哄的逃入城内深處,根本沒有幾個士卒真的舍命作戰。而更糟糕的是,王兆和呂垡等取慮秦軍的主要将領同樣無心抵抗,城門剛被撞開,王兆最信任的心腹呂垡就第一個拔足逃命,王兆收到消息後也是馬上收拾珠寶細軟,領着幾個同鄉家人逃向惟一沒有受敵的取慮西門,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組織秦軍士卒死戰,秦軍群龍無首,當然也更加不是少帥軍的對手。
在這樣的情況下,少帥軍如果再不能一舉拿下取慮城,簡直就是連烏合之衆這四個字都得被污辱了,首先率領大隊入城的少帥軍将領晁直仗着熟門熟路,帶着軍隊先是直撲官寺,輕而易舉的拿下官寺後,又馬上分兵去取糧倉、縣庫和馬廄等城内重地,再等項莊帶着少帥軍的第二支大隊殺進城中時,晁直都已經親自帶人殺回了自家,親手一刀剁掉了敢給自己戴某種帽子的放蕩老婆。
與此同時,見情況不妙,被少帥軍偏師攻打的取慮南門守軍主動打開城門,放下武器向少帥軍偏師跪地投降,項聲親自率軍大舉入城。取慮西門的守軍看到王兆開門逃走,更是直接一哄而散,眨眼間就逃得幹幹淨淨。城裏的秦軍預備隊同樣是迅速的土崩瓦解,士卒不是直接放下武器投降,就是直接逃回家中躲藏,隻有少部分家中城外的秦軍士卒從西門逃出城外,正式開戰還不到四個小時,少帥軍就成功拿下了取慮全城。
已經有過拿下下相縣城的經驗,項康這次接管取慮當然不再象上次那麽手忙腳亂,進城後第一件事就是組織人手撲滅城内餘火,控制取慮四門,第二件事則是張貼榜文安撫百姓,同時嚴令衆軍禁止擾民,加強對縣寺、糧倉和縣庫等城内重地的保護,此外又重點保護縣寺裏的各種檔案文書,方便将來治理取慮,有條不紊的接管取慮全城。
最後,還是到了傍晚的時候,城裏的秩序才初步恢複穩定,項康也這才住進取慮縣寺,清點這次攻城大戰的收獲損失,結果初步統計的結果當然讓項康笑歪了嘴巴,少帥軍總共才陣亡了還不到一百人,竟然就抓獲了超過六百人的秦軍俘虜,繳獲幾乎完整無損的取慮糧倉縣庫,還有一百餘匹戰馬,以及大量的武器辎重。
這還沒完,還有讓項康驚喜的事,采納了降将鮑文的建議,當天就派人查抄了王兆的住所後,少帥軍将士竟然從王兆家中查抄出了一萬多金和許多的綢緞布匹。而消息報告到了項康的面前後,正在爲軍用不足犯愁的項康也頓時笑歪了嘴巴,罵道:“狗官!果然是狗官!竟然貪墨了這麽多的民脂民膏,本少帥今天替天行道,一定要把你這些贓物黑吃……,哦不,一定要把你這些贓物還給取慮的父老鄉親!”
“王兆這個狗賊,究竟是怎麽貪的?”曾經同樣給大秦朝廷當過縣令的周曾也是有些瞠目結舌,驚訝說道:“我以前都已經不算是個什麽太清的官了,取慮的人口錢糧也一直不及下相,可我的全部家産,竟然還不到這個王兆的一成,這個狗賊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竟然能在取慮聚斂起這麽多的錢财。”
“不奇怪,越窮的地方官越富。”穿越前同樣不是什麽好鳥的項康當然不象周曾那麽大驚小怪,隻是有些遺憾的說道:“隻可惜沒抓到王兆那個狗賊,不然把他押到城裏當衆斬首,倒是可以給取慮的黔首百姓出口惡氣。”
“他跑不了!”周曾冷哼說道:“縣令丢失縣城,最輕也是斬首問罪,姓王的就算可以逃到其他的暴秦城池,也照樣是死路一條!别說泗水郡的郡禦史隻是他的遠親,就算是他親爹,這次也保不了他!”
項康笑笑,正要再和周曾說些什麽,不曾想門外卻有親兵進來,向項康單膝跪下,抱拳拱手說道:“啓禀少帥,我軍斥候在城外拿住了一名男子,那人自稱是僮縣縣丞嚴械的心腹家人,有機密書信想要呈獻給少帥,人已押來,請少帥發落。”
“機密書信?”動耳肌原本已經蛻化了的項康一下子豎起了耳朵,想就不想就喝道:“快,把來人請上來,好生對他說話,不許驚吓!”
親兵領命而去,旁邊的周曾卻是滿臉的糊塗,說道:“僮縣的縣丞嚴械?他派人來和我們聯絡做什麽?”
“亞叔,你怎麽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項康笑道:“這個時候僮縣的縣丞嚴械派人來送信,當然隻有兩個原因,一是看情況不妙準備投降,二是假裝想要投降,想用詐降計耍點什麽花樣了。”
“可那個嚴械不太可能向我們投降啊。”周曾語出驚人,說道:“我知道他的情況,僮縣城裏任何人都有可能向我們投降,惟獨這個嚴械,最不可能向我們投降啊?”
“爲什麽?”項康趕緊問道。
“因爲這個嚴械是秦王後人。”周曾沉聲說道:“我曾經聽僮縣的縣令顧畢說過,這個嚴械的高大父(曾祖父)的父親,就是秦國大名鼎鼎的公子疾樗裏疾,秦孝公的幼子,本姓赢,遵古禮三代分家改姓,先是以封地樗裏爲姓,改姓樗裏,後來受封嚴君,他的後人又以他的封地爲姓,改爲姓嚴。嚴械是樗裏疾的後人,身上流淌的是赢氏血脈,論輩分也和現在的暴秦皇帝胡亥同輩,是始皇帝的遠房堂侄,這樣的人,怎麽可能主動向我們請降?”
項康張口結舌,萬沒想到主動寄書與自己聯系的僮縣縣丞嚴械竟然還有這麽大的來頭背景,也不由驚訝說道:“難道說,是來詐降用計的?可是不對啊,他嚴械的身份來曆就算沒有亞叔你說,我隻要稍微花點力氣也可以打聽到,他應該非常清楚這點,怎麽還敢派人跑來詐降?”
周曾搖頭表示不知,這時,嚴械的心腹家人也已經被親兵請到了堂上,項康忙暫時把嚴械的身份背景放到一邊,好言問起了嚴械家人的來意,結果嚴械的家人還真拿出了一道書信,恭敬說道:“少帥,這是小人家主的親筆書信,他知道暴秦無道,覆滅已在旦夕,少帥你首舉義兵,立誓推翻暴秦,重興大楚,正是順天應人的正義之舉,有意想向少帥你獻出僮縣城池,向少帥你投降,請少帥接納。”
“還真是來請降的。”項康有些傻眼的接過書信,展開細看時,見秦始皇的遠房堂侄嚴械在書信果然是請求向自己投降,說什麽他也對秦二世的殘暴統治十分不滿,知道秦二世的倒行逆施必然會導緻秦朝覆滅,不願逆天而行,決心向自己投降獻城,隻不過嚴械又擔心部下不服,所以想先和項康取得聯絡,約定聯絡信号,在少帥軍兵臨僮縣城下時悄悄打開城門,接應少帥軍拿下僮縣。書信的最後,則是嚴械的親筆簽名,還蓋上了僮縣縣丞的印章。
仔細看完了這道怎麽看都有些象是詐降信的書信,項康心中難免更是狐疑,幹脆直接向嚴械的家人問道:“貴仆,如果本少帥知道的消息無誤的話,你的家主嚴械嚴縣丞,應該是秦孝公的後人吧?他身爲秦王後人,怎麽會決心向本少帥投降?”
“少帥所言極是,小人的家主确實是秦王後人。”嚴械的家人倒也坦白,爽快承認了嚴械的身份背景,又說道:“但是早在小人家主的太高大父時,小人家主的先祖就已經和嬴氏一族分家别過,後來更是逐漸斷了往來,所以小人的家主也早就沒有以赢氏後人自居,更不願爲暴虐無道的秦二世胡亥殉葬,這才決心向少帥你獻城投降。”
言罷,嚴械的家人又主動雙膝跪下,連連磕頭說道:“少帥,小人的家主是真心想要獻城投降,他是早就不想當那個窩窩囊囊的僮縣縣丞了。少帥若是不信,可以派人稍微打聽一下就可以知道,小人的家主在僮縣城裏是個什麽樣的處境,這些年受了什麽樣的窩囊氣,小人的家主決心投降,一半是因爲不願給暴君胡亥陪葬,另一半就是實在不想過以前的日子,他對少帥你和少帥軍的向往之心,日月可鑒啊。”
眨巴了一下眼睛,項康又問道:“怎麽?你的家主,在僮縣城裏過得不順心?”
“少帥明鑒,小人的家主,在僮縣城裏豈止是過得不順心?”嚴械的家人苦笑,說道:“已經被少帥軍你斬殺的僮縣縣令顧畢爲人霸道,與小人的家主素來不和,爲了打壓小人的家主,故意重用僮縣的左右尉郝策和郝霸兄弟,又強行把僮縣的獄掾換成他的人,害得小人的家主時常是令不能出門,形同擺設,小人的家主心中不平,不知道和顧畢一夥人發生過多少争執,但因爲勢單力薄,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所以小人的家主才下定決心,想請少帥你入主僮縣,助他一雪前恥。”
“顧畢死了以後,你家主的情況還是一樣?”項康将信将疑的問道。
“一樣。”嚴械的家人點頭,又說道:“郝策和郝霸兄弟出身于僮縣大戶,背景深厚,小人的家主強龍難壓地頭蛇,即便是顧畢死後,僮縣的大權實際上還是被僮縣右尉郝霸掌握在手中,所以小人的家主才會擔心他如果提出投降,恐怕郝霸等人不服,這才派小人來與少帥聯系,約機舉事。”
将信将疑的又盤算了一會,項康當然沒有馬上給嚴械的家人肯定答複,隻是要求他先下去休息,又吩咐親兵好生款待。而當嚴械的家人離去後,項康又馬上把目光轉向了周曾,周曾會意,答道:“少帥,僮縣縣丞嚴械被顧畢架空的事,我之前也有耳聞,隻是不知道究竟有沒有這麽嚴重。不過這事不難,我們隻要派人仔細打聽,再問一問之前向我們投降的僮縣官吏和士兵,應該就可以知道詳情。”
“那好,亞叔你盡快辦這件事,我們還有點時間。”項康點頭,又捏着指關節說道:“如果這個嚴械是真的準備投降,那可就太好了,接下來打僮縣的時候,我就用不着象打取慮這麽傷精費神了。”
“但如果是詐降怎麽辦?”周曾好奇問道。
“用詐降計也要講實力。”項康笑笑,說道:“僮縣暴秦軍隊的主力已經覆滅,倉促之間,嚴械那幫人就是再怎麽的拼命,也不可能組建起一支和之前一樣對我們有威脅的軍隊,沒有足夠的實力玩詐降計,注定隻會玩火自焚,自取滅亡。”
嘴上說得漂亮,項康的心裏卻不敢有半點的疏忽,因爲項康非常清楚,僮縣的主力軍隊被自軍攻破之後,有很多秦軍士卒選擇了逃回自己的家鄉,這些人很可能重新加入僮縣秦軍,再次出現在守城戰場上。同時少帥軍骨子裏也依然還是一群烏合之衆,自己如果稍有不慎吃了一個敗仗,很可能就會出現兵敗如山倒的局面無法收拾,一仗把自己打回解放前也絕不是沒有可能。所以項康也暗暗下定了決心,拿定主意絕不輕信嚴械的主動請降,也絕不在戰場上随意冒險!
時間寶貴,在僮縣那邊肯定已經在拼命備戰的情況下,多耽擱一天,攻打僮縣注定就會多一分困難,所以項康也沒敢在取慮城中久住,匆匆收編了投降的取慮降卒并招募了一些新兵補充後,項康就決定留下項聲率領一支五百人隊守衛取慮,又以擅長練兵的晁直爲輔,讓項聲和晁直在取慮繼續招兵擴軍,讓自己騰出手來率領主力南下去攻打僮縣。同時爲了預防萬一,項康又故意帶走了主動投降的取慮右尉鮑文,預防他利用家族勢力生出變亂,留下段子行幫助項聲署理民政。
與此同時,通過各個渠道的打聽了解,還有仔細詢問了之前被俘投降的僮縣秦軍後,項康也确認了嚴械在僮縣官場上确實被徹底架空的情況。另外項康還從嚴械家人口中得知消息,說是僮縣右尉郝霸傷痛堂弟郝策被少帥軍所害,發誓要親手爲郝策報仇,還逼得形同傀儡的嚴械同意他大肆擴軍,負責僮縣的城防事務,并已經拉起了一支數量大約在千人左右的軍隊。
結合了這些情報後,項康難免對嚴械的主動請降生出了幾分期待,覺得嚴械在這樣的情況下生出投降念頭并不奇怪,也終于下定了決心,釋放了之前被自己軟禁的嚴械家人,讓他攜帶一道自己的親筆書信先行返回僮縣與嚴械聯絡,告訴嚴械自己決定接受他投降的答複,讓嚴械盡快做好準備,幫助自己一舉拿下僮縣城池。
即便如此,已經在項康賊船上越綁越死的周曾依然還是憂心忡忡,忍不住又向項康提醒道:“少帥,慎重爲上,那個嚴械雖然看上去象是真心向我們投降,投降的動機也可以讓人理解,但他畢竟是嬴氏後人,身上流着暴秦王室的血脈,對于這樣的人,我們最好還是小心爲上。”
“亞叔放心,我會小心的。”項康點頭,又說道:“不過也不能因爲嚴械是秦王後人,就把他一杆子打死。畢竟,攻破楚國的王翦是周靈王的後人,他的副手蒙恬祖上也是齊人,傳說就連白起,也是我們楚國王室後人。大廈将傾時,很多人是不會計較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脈的。”
話雖如此,然而戰局的變化大大出乎了項康的預料,滿懷希望的帶着軍隊一路南進,當來到位于取慮東南部的僮縣附近時,還沒來得及遠遠看到僮縣的城池模樣,前面哨探的少帥軍斥候就飛馬趕回了項康的面前,給項康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僮縣的正南面大約十裏處,突然來了一支人數大概在千人左右的秦軍隊伍,正在快速向着僮縣挺進!
“那來的暴秦軍隊?”項康大吃一驚。
斥候搖頭,回答說還沒來得及摸清楚來敵身份,旁邊的周曾卻飛快說道:“徐縣!十有八九是徐縣的暴秦軍隊!僮縣這邊唯一可以跳過泗水郡守直接求援的,隻有徐縣的暴秦軍隊!”
“糟了!”項康叫苦,心道:“麻煩了,我手裏僅有兩千多點軍隊,僮縣城裏有一千敵人,徐縣那邊又來了一千敵人,兵力和我差不多,敵人還有地利在手,這仗難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