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白神柳眉緊蹙,俏臉微微發白。
目睹了萬妖盟頂尖S級的舍生取義,雷帝等人臉龐交織着悲壯、憤怒、恐懼,極其複雜。
李羨魚等半步極道沒有出現之前,他們是極道之下最強戰力,極少有人讓把他們逼的如此狼狽。
可現在,那點戰力不夠看了,古妖複蘇,資深極道參戰,這裏是真正的血裔界巅峰戰場。
“大不了就是死呗。”猿神呲着牙,兩顆白森森的獠牙凸出嘴外,形象宛如渾身長白毛的僵屍。
“來之前做好心理準備了的,隻是真到了這時候”五五開目光掃過萬妖盟護法們的屍體,輕聲道:“他們才是真有覺悟。”
食神淡淡道:“可惜吃不到洋鬼子的肉了。”
黑神握住妻子的手,“早知道就不該讓你進來,咱們夫妻至少可以活一個。”
白神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克制住恐懼:“我又沒懷孕,我要有孩子,肯定不跟你進來送死。可既然沒有,就隻好一起死了。”
頂尖S級們說着話,爲彼此打氣。
但貝克·理查德森似乎沒興趣對他們不依不饒,緩步朝李羨魚方向走來,他走一步,雷帝等人就退一步。包括李佩雲和丹塵子在外,衆人渾身緊繃,精神也緊繃。
“李羨魚,咱們可以談談,在那些老怪物決出勝負之前。”貝克·理查德森大聲說。
李羨魚沒有回應他,專心的驅散血肉物質,喂養劍胎。秦澤的狀态已經好轉,不但遏制了血肉物質的侵蝕,劍胎正一點點的恢複力量,已經是個成熟的劍胎了。
大老闆會這麽狼狽,主要有兩個原因:一,他體力枯竭,氣機幾乎消耗殆盡,劍胎就像幹涸的河床,一滴都沒有了。
連氣之劍都無法凝聚出來,又如何抵抗侵入體内的血肉物質。
李羨魚用自己的氣之劍喂養劍胎,是在幫他彌補氣機。
換成普通人,無可奈何,但氣之劍是同根同源的。
二,青師侵入他體内的血肉物質不是普通的血肉物質,而是牠分身的一部分,蘊含少量的主宰權柄。
相當于微量的遺蛻,古妖遺蛻這東西,如果沒有特殊手段鎮壓、消化,對血裔以及普通人來說,是劇毒之物。
處在虛弱狀态,沒有李羨魚這麽多外挂的秦澤,無法憑借自身抵抗。
“我完全可以殺死在場所有人,我面前的,你身後的,以及你正在治療的。”貝克·理查德森夾雜着威脅的語氣:“如果你不想他們死,咱們做筆交易吧。”
“我也不要你把果子交給我,我隻想知道關于果子的情報,越多越好。”
“就當是拖延時間好了,如果你肯說,我就讓你拖延時間。不然,呵,我的草薙劍還沒飲夠鮮血。”
“當然,你也可以回溯時光,這樣大家都活了,但是,你敢嗎?”
貝克·理查德森深谙談判技巧,不會一開口就要李羨魚交出果子,那是在逼他狗急跳牆。
人在絕境裏,會不顧一切的抓住救命稻草,哪怕稻草脆弱的不足以拯救他,亦或者隻是一個虛假的幻影。
所以,貝克·理查德森用果子的情報,來充當那根誘惑李羨魚的救命稻草。
他對果子的了解實在太少,有種大餅就在眼前,卻無從下口的感覺。
在這樣的情況下,了解情報是最正确的選擇,隻有掌握足夠多的情報,他才能考慮下一步怎麽做,或許能從中領悟到奪取果子的辦法。
至于李羨魚給的情報是真是假,這就要靠他自己甄别、分辨。
李羨魚松開了秦澤的手,并取回了氣之劍,又濃又白的氣兵,此刻變的又稀又淡。
劍胎終于恢複了,護法們的犧牲沒有白費。之後,秦澤自己就能抗衡血肉物質,不需要他在邊上守着。
“你早這麽說,我的人就不用死了。”李羨魚淡淡道。
“我剛才确實想幹脆利索的殺掉秦澤,把你抓到手。我既不想他被破軍奪舍,也不想你成功救活他。”貝克·理查德森冷笑。
“你想知道什麽?”李羨魚收回氣之劍,望向貝克·理查德森。
理查德森的目标始終是自己,他嘴上說談談,或許真有那個意思,但隻要己方一松懈,他絕對立刻動手。
“果子什麽時候成熟。”貝克·理查德森不動聲色的邁前幾步。
“不知道。”
“你預知了未來,知道我們會在這個入口進來?”
“準确的說,是我回溯了時光。”李羨魚回答。
回溯了時光貝克·理查德森并不驚訝,反而驗證了之前的猜測。
果子真的進一步成熟了,而這一次,李羨魚沒有付出代價,便回溯了時光。
“既然這樣,”貝克·理查德森流着鮮血,沒了眼珠的眼眶掃了眼護法們的殘屍:“爲何不回溯時光救他們?”
李羨魚沒回答他。
“如何取出果子。”貝克·理查德森往前進了一段距離。
李羨魚依然沒回答他。
呼!
空氣扭動,貝克·理查德森鼓蕩氣機,撲向李佩雲等人。
而這時,李羨魚閉上了眼睛。
貝克·理查德森宛如餓虎撲羊,他以淩厲的手段搏殺了李佩雲和丹塵子,并将寶澤的頂尖S級們一個個斬于劍下。
在李羨魚前方,屍體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
身在半空的李羨魚俯視這一幕,俯視自己的身體,俯視站在自己面前,再無阻礙的貝克·理查德森。
看見他正舉起草薙劍,要刺入秦澤的胸膛。
“這是我選擇陰神出竅後,真實世界會發生的事。而如果我選擇迎戰貝克·理查德森,情況又會不一樣。”
“陰神的回溯時光,感覺有點像預知未來。我并沒喲那種參與感,更像是旁觀者。這和在島國時回溯時光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這是不是意味着,陰神狀态下的回溯時光,是一種預知?是可以避免和改變的?而島國回溯的時光,是無法更改的?”
“如何無法更改,那翠花她們就危險了。”
李羨魚早就察覺到兩種回溯的不同之處,因此,他打算利用更加柔和的方式,陰神出竅來改變命運。
這個方法,就在剛才,在爲秦澤療傷完畢後,他忽然領悟到的。
因爲,他已經清晰的察覺出,果子進一步成熟了。
陰神李羨魚浮空而立,往後退了一步,刹那間,世界像是變成了電影,時間快速回溯,回溯到了李佩雲等人被殺之前。
再退一步,時間回溯到牛護法等人被殺之前。
一步步回溯,一步步回溯。
寶澤的員工們以倒退的方式離開了萬神宮,車載武器以倒退的方式離開了萬神宮。
萬神宮陷入空無一人的死寂。
李羨魚一步步的回溯時光,萬神宮裏沒有日出日落,他不知道自己回溯了多久。
“如果我一口氣回溯二十年,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當初月下三兄貴進入萬神宮的場景?”
“或許我們解開生父進入萬神宮後,到底遭遇了什麽,與冰渣子達成了怎樣的交易”
這個想法很誘人,但他沒有選擇解開二十年前的秘密。
一來是不清楚果子能不能支撐他回溯這久。二來此番回溯另有目的。
李羨魚離開了萬神宮,向着東北方遁去。
此時,是正午時分,太陽溫吞吞的挂在天空,沿途俯瞰,牛山景區人流如織,草色深綠,樹葉挂在枝頭打着卷兒。
遊客們穿着短袖,戴着遮陽鴨舌帽。
“我回溯了多久?”李羨魚愣了愣。
雖然感受不到溫度,但這明顯是盛夏。
我是回溯時光,不是穿梭未來吧我們進入萬神宮時,明明是四月份。
李羨魚繼續朝東北方向飛去,陰神速度極快,甚至不受空氣阻力的影響。
沒多久,茅山在望。
他來到了蘇省上清派。
遙遙的,李羨魚看見一個年輕灑脫的道士,手裏拎着酒壺,坐在台階上,神采飛揚的與身邊的老道攀談。
年輕道士正是丹塵子。
“論道大會得了第幾名?”這時,老道問。
“應該能進前二吧。”丹塵子回答他。
“應該?”
“嗯,沒和戒色打過,所以不敢斷言一定能勝他。師叔祖,論道大會中止了,今年沒有冠軍。”
“哦?”
“說出來肯定吓你一跳,今年論道大會發生了巨變。”丹塵子神秘兮兮,在老人面前,他罕見的多了分稚氣,像是發現好東西迫不及待,又藏着掖着的孩子。
“巨變?”
“道尊隕落了,妖道殘魂現身論道大會。”
老人掃地的手微微一頓:“他回來了”
原來我回溯到了去年盛夏,論道大會剛剛落幕李羨魚有了判斷,萬神宮裏無歲月,他一個勁兒的回溯,不知道自己究竟回溯了多少時間。
現在知道了。
李羨魚就站在老人身後,丹塵子面前,但他們沒有看到這位時光客旅,自顧自的攀談着。
“不應該啊,史萊姆說忘塵道長的第二人格快修成陽神陽神隻是理論上的境界,他可能不是,但精神力方面,這第二人格絕對是當世第一,難道連他也察覺不到我?”李羨魚皺了皺眉,心裏有些急。
如果第二人格無法看到自己,那一切嘗試都将沒有意義。
這時,四周的空間忽然凝固,微風吹來,卷起落葉,正翻飛着,忽然凝固。空中恰有鳥兒掠過,凝固在半空一動不動。樹梢還保留着被風吹彎的身姿,也凝住不動。
丹塵子笑容凝固在臉上,陽光下睫毛曆曆可數,仿佛一尊蠟像。
老人轉身凝眸。
他果然能看到我李羨魚松了口氣,深深作揖:“前輩!”
“你超脫了?”老人道。
超脫妖道第二人格知道超脫這回事?
是從史萊姆那裏得知當年果子誕生,主宰們見識到了全新領域的力量,知道果子是能帶來生命質變的東西。
也許那時候主宰們就有超脫的概念了,但是,這第二人格直接點出,一口咬定,這就有點意思了。
道家最高境界陽神天人合一?
是修爲達到一定程度後,可以仰望更高層次的境界了麽。
我這算頂多算半步超脫吧。
“半步超脫。”李羨魚低聲道:“在不久的将來,有一位年輕人會上山求前輩出手,希望您不要拒絕。”
老人眸光一閃,“你來見我,說明未來的我,拒絕了?”
李羨魚默然。
他的計劃很簡單,利用果子回溯的能力,找過去的老道士祈求他出手。
隻要老道士出手相助,就能改變局勢,改變佛頭的命運,改變萬妖盟護法的命運,甚至改變翠花三無她們的命運。
而這個過程裏,他隻是起到輔助作用,相對柔和委婉,并不是直接施展了果子的力量。
這樣,或許就能避開冰渣子說的:“不能再回溯時光”、“玩弄命運的人終将被命運玩弄”。
“既然未來的我拒絕了,那你與現在的我說,又有何用?”
“此事關乎重大,望前輩務必答應。”李羨魚哀求道。
“你當知曉,命運不能更改。”
李羨魚再次沉默。
這句話他聽了無數遍,聽老道士說過,聽冰渣子說過。
混到今天這地步,盡管還很年輕,他卻沒有一腔的中二熱血,喊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口号了。
因爲,人雖年輕,心已滄桑。
用比較接地氣的話說:被社會主義毒打過了,狂不起來了。
“癡兒!”老人搖搖頭,破舊的袖子一揮,一陣清風刮過,李羨魚的半透明身影潰散消失,世界恢複正常。
世界再次變的宛如電影,之前是回溯,而這次是快進。
李羨魚被老道士揮出的力量打飛出去,周遭的一切景物快速掠過,時間飛速流逝。
他正在往萬神宮方向“快進”。
拒絕了秦澤以大義求他,失敗。
我就該明白的,他終究不是忘塵,不是那個敢愛敢恨,心系國家的忘塵。不是那個在長沙保衛戰裏失去一切,仍要組織民兵打遊擊的忘塵。
李羨魚悲傷凄涼憤怒之際,耳邊傳來隐隐約約的歎息:
時機未到!
茅山,上清派。
黃昏,夕陽如血。
紅中透金的霞雲凝固在西邊,一動不動。
上清派的重建如火如荼進行着,寶澤派遣過來的建築師,與上清的道士們商讨着修建方案。
“不需要好的磚頭,要那種青磚,複古的青磚上清派是傳承千年的大派,哪怕是重建,也要保持原樣。蓋成紅磚洋房算什麽事兒?”中年道士大聲呵斥着總是有不一眼想法的建築師。
“供奉祖師的大殿可以複原,但你們的宿舍沒必要複古,多一些新時代的元素難道不好嗎,睡的舒坦些難道不好嗎。”幾個建築師難以理解。
“出家人要什麽舒坦,清貧日子才能保持平常心,你别叽叽歪歪的,按照我們的要求蓋就行了。”中年道士說。
落日的餘晖中,一個白發稀疏,行将就木的老道士,緩步而來,穿過道觀的大門,朝着建築工地走來。
中年道士遠遠的看見了他,愣了愣,皺着眉頭迎了上去:“老前輩,您有事嗎?”
輩分實在太大,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了。
稱呼師叔祖都不一定對,而且一個掃台階的老道士也沒資格。
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這老道在山腰處了幾十年,一步都不曾踏進觀門,今兒是吃錯了藥不成。
老道士走近了,瞄了眼中年道士背上,斜背着的那柄法器長劍,語氣不緊不慢,笑着老人獨有的笑意:“我來借劍!”
中年道士:“???”
他沒領會到老道士的意思,借劍?一個氣血衰敗,走路慢騰騰的老道,向他借劍?
老道士沒等待他的回複,自顧自的招手,令人錯愕的一幕發生了。
中年道士背上的長劍,宛如被賦予了生命,铿锵出鞘,把自己送到老道士掌心。
“你”中年道士大吃一驚,臉色微變。
周圍一圈的上清弟子,紛紛後退,茫然又警惕的看着老道士。
他們自然都是認識老道的,此情此景,把他們都驚到了。
寶澤的建築師們不清楚老道士的底細,但看身邊道士們的反應,也跟着警惕起來。
目前這局勢,吃夠了苦頭,早就明白,有時候同門也不一定是自己人。
老道士卻不理他們,輕聲念道:
“學富五車驚夫子,天地自然皆良師。”
長劍離手,懸于眉心。
“不爲名利苦奔忙,辭官西遊悟玄黃。”
不知是不是錯覺,夕陽似乎變的黯淡無光。
“東海日寇太嚣張,十三炮彈無一響。”
長劍劇烈震動,發出刺耳的鳴聲,似乎按捺不住,要出去殺日寇。
“無我無功亦無名,和合其光同其塵。”
長劍停止躁動,變的安靜祥和。
老道士頓了頓,灑脫一笑:“道行四洋與七洲,東西南北無恩仇。”
妖道一生,僅此而已。
這一句念完,在場所有人,看見老道士頭頂浮出一個元神,他年紀輕輕,身穿道袍,眉眼灑脫,嘴唇含笑,給人無拘無束的灑脫之感。
他長笑一聲:“時機已到。”
元神抱劍而去。
上清派,所有弟子,齊齊揚起腦袋,望着消失在天際的那抹流光,震撼無言。
“那,那是妖道忘塵?!”有人喃喃道。
那是參加過論道大會的上清弟子,見過妖道的殘魂顯世,而這一位,與當日的妖道一模一樣。
妖道忘塵被借劍的中年道士渾身一震,一瞬間分不清自己是何種心情。
他霍然收回目光,看向伫立原地的老道士。
才發現這已經是一具軀殼。
奶奶骨頭摔斷了,老人骨脆,不經摔。大概要做手術,但身子很差,不知道能不能做手術。這章是在醫院碼出來的,有錯字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