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撐得住嗎?”
血騎士拄着象征着團長身份的雷瓦汀,扭頭,朝着渾身是血的老格林喊了一聲。
“年老的有智慧,壽高的有知識。”老格林用聖經裏的句子回應。
但其實三人快撐不住了,老格林身上的幾處傷口血流不止,預示着細胞活力減弱,不足以自行止血。他九十多歲了,身體就像一台年老失修的機器,今天以最大功率工作,随時會報廢。
血騎士的雷瓦汀又破損了,刀刃出現許多缺口,他拄着刀站着,雙腿在微微痙攣。這些細節透露出他其實已經力竭。
佩絲沒有身體,是一團純粹的元神,她的狀況比起兩個男人更加糟糕。教皇或者說邪神,是精神領域的無敵者。
方才的戰鬥中她以遊走騷擾爲主,即便這樣,她也被揍的很慘,翅膀都被打掉了,無法在凝聚出來。
所以,包括龍騎士在内,四個人都知道,這一場,最好的結果也是同歸于盡。
“此戰之後,教廷也許會沉寂。”血騎士輕聲道。
這話是對龍騎士說的。
“我知道。”龍騎士點頭,他看着教皇,一字一句道:“惡人的亮光必要熄滅,他的火焰必不照耀。”
“你們教廷的人說話都是這德行嗎,時不時拽幾句聖經名言,讓我想起了我們國家古代滿口之乎者也的讀書人。”大雕妹來了,并吐了一口好槽。
血騎士三人皺眉看着她,并不認識,但剛才的攔截裏,她以及她的同伴出力幫忙,所以勉強算是友軍。
“我是來送東西的。”大雕妹背對着衆人,把三管一次性針筒遞過去。
“這是”血騎士接過,目光茫然。
“能治你們傷的。”大雕妹說完,小聲道:“背對着人用,别太明目張膽,這東西見不得光,尤其”
尤其不要讓李佩雲看到。
這是李羨魚特意交代的原話。
但大雕妹說話的時候,轉頭看了一眼,在很遠的地方,李佩雲手持氣之劍,也在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着什麽人。
他沒看到,所以後半句話就不說了。
“你們團隊裏那個騷蹄子讓我交給你們的。”大雕妹趁機黑了李羨魚一把。
原本心存疑惑的血騎士立刻就懂了,騷蹄子嘛,團隊裏就一個。
于是放心的往靜脈注射血液。
那些鮮血注入靜脈,血騎士明顯察覺到一股熱流在體内橫沖直撞,它流淌的速度遠勝自身血液循環的速度,熱流湧過的地方,傷口快速愈合。
“自愈傷口的血,治愈傷口的血”喃喃念叨了幾遍,血騎士猛的瞪大眼睛,又驚又喜:“李倩予身上儲備着李家傳人留下來的血?”
對的,李倩予是寶澤的人,李家傳人也是寶澤的人,那麽她身上儲備着這種神奇的“藥”也就可以理解了。
大雕妹耿直道:“什麽亂七八糟的,李倩予就是李羨魚啊,笨的要死。”
教廷的人智商都如此堪憂的麽,朝夕相處了一個多星期,沒發現那是個帶把的,眼下連自愈鮮血都拿出來了,居然還能想岔。
大雕妹站在上帝視角,狠狠鄙視了唐德·希爾伯特的智商。
血騎士一個踉跄。
老格林探了把手,給扶住了,不然他得摔。
“你沒事吧。”
“我,我”血騎士生無可戀的表情:“就是突然覺得人生其實沒啥好指望的了佩絲,我的心好痛。”
生命裏第一次,血騎士對主産生了濃濃的怨念。
一定是主瞎了眼,才讓如此傾國傾城的女孩變成了男淫。
他雖然沒有對李倩予有特殊的想法,但團隊裏有這麽一位絕色美人,是非常養眼,賞心悅目的事。
猝不及防的,那個賞心悅目的女孩子就成了男人。
這個消息帶來的震驚程度,就如那天晚上得知教皇被邪神奪舍。
血騎士油然而生“世界太黑暗,我想回歸主的懷抱”的大徹大悟。
老格林可不管這些,見血騎士傷口已經治愈,迫不及待的給自己打了一針。
久旱逢甘霖,蒼老的身軀重新煥發出活力,細胞活性暴漲,那些無法治愈的傷口的紛紛愈合。
“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的鮮血。”老格林握了握拳頭,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沒有太多的目光關注這邊,因爲雙方間的戰鬥已經開始了,龍騎士召集将近四百名教衆結成戰陣。
四百人的氣機波動經過調整後,漸漸結合成一體,過程有點難,盡管騎士們都學過配合技巧,但大部分人其實是第一次用于實戰。
就好比學生們做廣播體操,總有幾個胳膊伸不直,腿慢半拍的不協調存在。
教皇那邊同樣如此。
“唐德,歸陣!”龍騎士大聲催促。
因爲另一邊,教皇與他的信徒已經結成戰陣,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
“來了!”
血騎士和老格林入陣,完美的融入戰陣,而佩絲則撞入血騎士體内,暫時休養生息。她無法吸收神奇的自愈鮮血,好在血騎士是她的宿主,可以縮在他的精神世界裏溫養傷勢,把折斷的翅膀長回來。
“吼!”
兩支騎士團同時咆哮,厚重的聲浪層層疊疊,那邊以教皇爲首,這邊以三位團長爲首,雙方發起沖鋒。
這一幕仿佛把人拉回那個騎士策馬沖鋒的年代。
大雕妹吓的臉色發白,一言不發的往回跑,身後兩軍對壘爆發出的恐怖氣勢讓她感覺自己是海嘯之下卑微的蝼蟻。
回到李羨魚身邊,她松了口氣,看見李羨魚臉色平靜,瞳孔裏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大雕妹便覺得莫名的心安。
不愧是母子,他和皇一樣,都有一股遇大事胸有靜氣的大将風範,很适合穩定軍心。
“好壯觀啊,咱們萬妖盟有這種合擊技巧嗎?”李羨魚一臉興奮。
“沒有,”右護法搖頭:“咱們萬妖盟是新晉勢力,哪有這般底蘊,你看十八銅人陣不也是佛門大派的專利麽。而且你看着這戰陣,數百人的氣機波動相似,結合爲一整體,肯定是有過長期苦練的。咱們萬妖盟的小妖們,沒這素質。”
李羨魚點頭,覺得她說的有理,不由想起了初中那會兒,同學們聚在操場做廣播體操。一個個沒精打采的伸腿蹬腳,硬生生把朝氣蓬勃的廣播體操跳出了老年體操的感覺。
想來就算有了合擊技巧,萬妖盟的小妖們也會像當年的同學們,練的不倫不類。
不過類似十八銅人陣的合擊技巧,數量不多,适用于高手的,他記得寶澤十神似乎有一套。不知道那東西能不能用積分兌換,他給萬妖盟的護法們換一套過來。
李羨魚敲了敲眉心,開啓靈眼,捕捉到了騎士們凝結成的氣機領域。
雙方沖鋒,兩個領域接觸的邊緣明顯能看到一層氣界,彼此擠壓、碰撞,扭曲了空氣。
在兩隊騎士們碰撞之前,教皇于三位半步極道巅峰高手首先遇上,老格林一馬當先,右手握拳打出,拳頭在教皇身前半米處停住,像是被無形的牆壁擋住,無法寸進。
他和教皇之間的空氣宛如水波,生出褶皺,震蕩之力似乎要把空間撕裂,地面崩裂出蛛網般密集的裂縫。
教皇的手穿透震蕩的空氣,伸向老格林的脖子,在即将捏碎他脖子時,老格林的頭頂躍出血騎士,他高舉着雷瓦汀,厚重的劍身充盈着氣機,發紅,發燙,當頭劈下。
教皇的手不得不改變軌迹,擡起,握住雷瓦汀的劍鋒。
像是一挂瀑布沖入火山口,“滋滋”聲讓心驚膽戰。
雷瓦汀宛如卡在鐵鉗裏,血騎士使了使勁,沒抽回來。教皇眸子裏獰亮的紅光一閃,無形無質的精神力沖擊波貫出。
血騎士的眉心探出佩絲的手臂,擋了一下,沒擋住,像是觸碰到了烙印,迅速縮回血騎士的識海。
但她的出手爲龍騎士争取了時間,後者施展精神咒術,抵消了教皇的攻擊。
趁着這時候,老格林一頭撞入教皇的懷裏,雙掌貼在他胸口,猛的發力。
天地間,一聲洪鍾大呂般的巨響。
教皇倒飛出去,幾乎撞穿了身後的騎士陣容,十幾名修爲不弱的騎士當場四分五裂。
雙腿在地上犁出兩道痕迹,水泥地面翻開,教皇止住身形,臉色陰沉。
三爲半步極道巅峰聯手,借助戰陣的增幅,已經不弱于他了。
血騎士高舉雷瓦汀,發出沖鋒的号角:“消滅堕落者。”
“消滅堕落者。”
在他的帶領下,幾百名騎士撕裂對方的陣容,展開了教廷整整一個世紀以來從未有過的内戰。
李羨魚看的很專注,他的目光始終在教皇身上。
“不行啊,還是差了點。”半晌,他喃喃自語。
右護法緊張道:“還是打不過?”
李羨魚看她,搖頭:“我不是說這裏,我是在想,三個半步極道巅峰,沒有任何助力,沒有類似的戰陣,要打一個極道高手,還是差了點。”
右護法“哦”了一聲,覺得他莫名其妙,三個四個的有什麽區别?咱們又沒有極道高手作爲敵人,更沒有半步極道巅峰的隊友。
雖說教廷現場有這麽多的半步極道巅峰,可人家是全世界最強的血裔組織,那是底蘊深厚。
别的國家不說,就中國血裔界,已經确定的半步極道巅峰隻有兩位,自家的皇和寶澤的大老闆。兩個人組隊,佛頭一隻手就把他們按在地上摩擦。
“自家事自家了,不出意外的話,好像不用咱們皇來蹚渾水。”大雕妹喜滋滋道。
盡管對皇有盲目的崇拜,但她還算有點理智,教廷的内戰層次,哪怕是皇摻和進來,也有一定的風險。别看現在雙方打的你來我往,教皇畢竟是極道,極道的臨死反撲很危險的。
教皇打的很吃力,龍騎士也是精神力覺醒者,而相比起同境界的精神力覺醒者,他的精神力尤爲堅韌,這在曆代戒律騎士團裏都是很罕見的。
一切都是因爲凱爾是極其自律的人,執行律法一絲不苟,幾乎沒有私心,不貪财,不好色,油鹽不進。久而久之,磨砺出堅韌不拔的精神力,再配合戒律騎士團的禁術,總能把教皇的精神力攻擊擋下大半。
近戰方面又有血騎士和格林·阿道夫,前者近戰号稱教廷無敵,後者的震蕩異能無視防禦。
但血騎士三人也不好受,龍騎士現在感覺腦子裏一片漿糊,精神力紊亂,大腦疼的要炸開。血騎士和老格林舊傷剛愈,再添新傷。
打了近一刻鍾,教皇的追随者不斷死去。人數和頂尖高手的劣勢顯現出來。有更多的人手騰出來幫助血騎士三人。
教皇便如同被鬣狗圍攻中的雄獅,不可避免的陷入孤軍奮戰。
“不對勁!”李羨魚皺了皺眉。
右護法三人看他。
“極道氣機綿綿不絕,擁有無與倫比的體力和耐力,可教皇這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大雕妹拿腳丫子輕輕踢他一腳,後跳拉開距離。
類似的小動作平日裏經常有,李羨魚懶得計劃她小心眼的報複。
她是報當初無數次的仇。
“你們看看教皇,打了這麽久氣息卻始終不曾減弱,哪怕體力耐力無窮,這種層次的交手,多該出現氣息紊亂。”
就像馬拉松運動員跑步,跑1000米不在話下,但跑完氣息總是會出現變化的,不可避免的出現急促。但教皇沒有。
“更詭異的是,教皇明顯不擅長近身戰,牠應該是精神力覺醒者,可他看似狼狽,身上竟然沒有傷口。”
右護法三人這才明白過來,皺眉:“被你這麽一說好像真是這是爲什麽。”
我怎麽知道。李羨魚搖頭。
血騎士的重劍落空,教皇身形如鬼魅,繞到他身後,硬抗老格林的當胸一拳,并掌如刀,刺向血騎士的後心。
氣機撕裂後背的衣衫,血騎士強大的近戰功底在此刻展露,硬生生的在極道的殺招前橫移數寸,避開了摘掉心髒的一擊。
即便如此,教皇的手刀也穿透了他的身體,鮮血淋漓的手掌從前胸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