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内,今井優志正在向甯志恒誠懇的說道:“先生,這一次多虧了您的庇護,不然上原将軍盛怒之下,卑職絕難全身而退!”
甯志恒聞言擺了擺手,和聲安慰道:“今井君,何至于此,叔父這個人雖然嚴苛,但絕不會遷怒無辜,你在這件事情上雖然負有責任,但有情可原,最需要追究的,應該是領事館,要不是他們自己出了内鬼,又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放心,我會爲你說話的!”
這番話算是讓今井優志心中大定,自己今天這一趟沒有白來,不愧是藤原家的嫡系子弟,做事就是大氣,是一顆靠得住的大樹!
今井優志躬身深深一禮,感激的說道:“多謝先生的厚愛,卑職感激不盡!”
甯志恒哈哈一笑,示意今井優志落座,兩個人相互叙談起來。
“不過,今井君,這一次的事情确實鬧得很大,你要想完全脫身也不現實,這要看最後造成的後果到底有多嚴重,目前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要盡快找出真兇,把不利的影響降到最低,不知道你這兩天有沒有收獲?”
今井優志聞言,面露爲難之色,有些無奈的說道:“目前還沒有什麽進展,相關的人員抓了不少,可是詹元良還是讓他逃了,他經常去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家人也不見了蹤迹,至于他的鄰居和朋友,經過審訊,也沒有發現半點線索,估計早就離開南京城了。”
甯志恒一聽,也是放下心來,這也并不意外,詹元良既然敢冒風險下毒刺殺,就肯定已經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做好了暴露的準備,南京站也不會留下破綻,讓日本人有機可趁。
“人既然抓不到,那就要想辦法把麻煩推出去,我建議你把重點集中在領事館方面,要讓他們清楚,這件事,完全是他們内部控制不嚴,讓中國人鑽了空子,結果導緻嚴重的後果。”
今井優志連連點頭,這和他之前設計的完全一樣,他趕緊說道:“您說的太對了,我已經抓捕了領事館的另外兩名中國人,隻是他們都是雜役,地位不高,有些分量不足啊!”
言下之意是準備拿這兩個中國人當替罪羊,可是卻有些拿不出手。
甯志恒皺了皺眉,他也不願意讓今井優志對那兩個無辜者下手,于是接着問道:“那領事館别的職員呢?詹元良在領事館工作了十年,總會有相熟的同事和朋友吧?”
今井優志雙手一攤,有些懊惱的說道:“至于這些人,我也進行了傳喚詢問,不過崛公總領事完全不配合,不允許我們扣押和刑訊領事館職員,我請示了上原将軍,将軍也是這個意思,所以隻好都放走了。”
日本各部門之間也存在着這樣和那樣的矛盾,崛公一淳生怕今井優志急紅了眼,爲了推卸責任,對領事館的人員屈打成招,這樣主動權就落在了特高課的手裏,那不是那不是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了!
所以崛公一淳頂住壓力,堅持不肯讓今井優志動手抓捕,領事館表現的如此強硬,就是上原純平也不願意真的撕破臉,再說,上原純平很清楚,此事肯定是詹元良的個人所爲,和其他領事館人員沒有什麽關系,所以最後還是沒有讓今井優志搞的太難看。
這樣一來,就讓今井優志兩邊不讨好,頗爲難做。
甯志恒一聽,想了想,點頭說道:“叔父自有他的考慮,如今清水次長就在南京,你逼迫太甚,難道真要和外務省撕破臉?不過,這件事情他們怎麽也推不幹淨,這樣,我提一個思路,你考慮一下!”
“請先生明示!”今井優志趕緊點頭答應道。
“其實這一次的動靜雖然鬧得挺大,中毒的人員也有不少,可是這裏面并沒有什麽重要人物,實際損失并不大,高層之所以要追究問責,是認爲被重慶政府算計,臉面上不好看,如果我們換一個角度呢?把這件事往私人恩怨上牽扯,就說這個詹元良因爲個人原因,對領事館的某些人不滿,積怨成憤,這才決定下毒報複,其他人都是被波及的無辜受害者,你看怎麽樣?”
甯志恒的話,讓今井優志眼睛一亮,這倒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影響降低到最小,如果把案件上升到中日雙方對抗的層面,那麽這個場面可就大了,不僅要得罪外務省領事館,還要抓捕真兇,追查其身後的情報組織,甚至進行報複行動,自己的麻煩還在後頭呢!
可是如果大事化小,隻把詹元良定位成一個普通人,那麽領事館方面就沒有負擔了,沒有什麽國黨間諜潛伏的狗屁事,領事館上下更也沒有失察一說,不過就是一個職員因爲私憤而做出的報複行爲,這一裏一外,性質就完全變了,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可是剛剛高興了一會,就又有些遲疑地看着甯志恒。
“怎麽,你覺得有問題?”甯志恒不免有些詫異,按理說他這個解決方案,目前來說對各方面都可以交代的過去,日僞政府的臉面上也好看,今井優志自己也可以推卸責任,甚至軍統南京站,也可以稍緩壓力。
今井優志解釋道:“如果按您所說,當然是最好的結果,可是上原将軍那邊是清楚的,詹元良十有八九就是國黨軍統潛伏人員,這樣輕拿輕放,不知道将軍能同意嗎?”
“今井君,你多慮了!”甯志恒哈哈一笑,“叔父這邊我來解釋,他也不是死闆的人,知道變通之道,能夠把這件事情按下來,減少不利的影響,也是他願意看到的,不過,你要外松内緊,對詹元良的追捕工作不能放松,該做的不能松懈!”
聽到甯志恒願意爲自己擔待,今井優志欣喜萬分,趕緊點頭說道:“有先生出面,将軍那裏自然沒有問題,我隻需要找出一個由頭,就可以交代過去了。”
“你打算選誰來作這個由頭呢?”
“内田銘山,領事館副領事,這個人已經在事發之後,就中毒斃命了,到時候,就說此人與詹元良有矛盾,詹元良對他積怨成恨,才下毒報複!”
甯志恒眼睛一亮,合掌笑道:“這個人選的不錯,地位高于詹元良,時常接觸,難免有些磕碰,就算沒有,也可以潤色一下,反正是死無對證!”
兩個人心裏想到一處,事情有了着落,都是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甯志恒随即把話題一轉,問道:“對了,中毒的人員裏,除了内田銘山和那位書記官,這兩天還有死亡的人員嗎?尤其是那位生化專家上野圭介,他的情況如何?”
雖然口中詢問的是上野圭介,其實甯志恒最關心的還是野島一郎等第六師團的軍官,當然上野圭介也是一個重要人物,他對中國軍民的危害程度,甚至遠超野島一郎等人,隻不過,甯志恒更加痛恨這些參與南京大屠殺的劊子手,所以更關注這些人。
今井優志回答道:“昨天又有兩名中毒人員死亡,是南京政府的兩位高官,其他人員都已經清醒了過來,上野圭介也醒過來了!”
甯志恒聞言頓時一愣,怎麽會這樣,忍不住詫異的問道:“都醒過來了?當時島田醫生不是說,情況很不樂觀嗎?”
“确實是這樣,不過這一次真是萬幸,我們檢查過,詹元良的下毒劑量并不多,他爲了擴大毒殺範圍,還兌入了比較多的酒水,導緻酒水裏的氰化鉀濃度很低,經過一天一夜的搶救,除了那四名死亡人員,其他的人都搶救了回來。”
甯志恒聞言,心中頓時一沉,沒想到這些家夥運氣這麽好,竟然死裏逃生,躲過這一劫!
“野島一郎和他的同僚都救回來了?”甯志恒再次問道。
“救回來了,他們中毒的症狀比較重,今天早上才清醒過來,不過總算是運氣不錯,不然我這邊的壓力可就大了!”今井優志有些慶幸的回答道,這一次中毒事件的結果還是可以接受的,總共才有四個人死亡,損失并不算大。
可是甯志恒聞言,卻是非常的失望,野島一郎和上野圭介這些重要目标,竟然都被救了過來,這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不過,以他的性情,想要除掉某些人,又豈能輕易放棄,大不了自己再動一次手,送他們一程。
他擡手看了看時間,對今井優志說道:“今井君,我看時候尚早,不如你陪我去醫院看一看這些受傷人員,尤其是野島一郎,他是我的同鄉,剛剛結識,原本是要親近一番的,現在他受了傷,正好是個機會。”
今井優志一聽,趕緊點頭答應道:“當然,既然是先生的同鄉,确實應該去看望一下!”
甯志恒喚來易華安,吩咐他準備一些滋補禮品,又讓木村真輝備好車,一行人出了住處,趕往同仁會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