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志恒點了點頭,其實這也是在情理之中,影佐裕樹也很清楚,李志群或許會因爲利益和周福山勾心鬥角,但絕不會投靠重慶政府,到底是之前把事做的太絕了,已經沒有回頭之路,不得不說,影佐裕樹作爲上官,是絕對合格的,最起碼,他對自己的下屬有足夠的容忍和信任。
他笑着說道:“我就說過,影佐将軍對李志群不同一般,對他可謂是傾力支持,我聽說甚至還調用軍方資金補貼給李志群的警政部,可見對李志群的器重,周君,萬事以和爲貴,何必給自己找麻煩呢?”
一提到這件事情,周福山心中更是煩惱,這半年來,他對李志群多方爲難和限制,在南京政府部門裏,他刻意打壓和孤立此人,在資金上,他憑借财政部長的身份,克扣資金和物資,搞的李志群舉步維艱,處境困難,可是偏偏影佐裕樹對李志群極力扶植,多次爲李志群援手,這才讓李志群堅持到現在,不然他早就把李志群排擠出去了。
這時他看到藤原智仁也不理睬這個茬,便轉頭看向蘇越,示意他再多說幾句。
蘇越會意,開口說道:“藤原君,您大人有大量,對李志群自然不會計較,可是這個李志群作風太過驕橫,仗着影佐将軍的勢力,誰都不放在眼裏,他現在到處撈錢,不僅插手金融業,還開始走私管制物資……!”
“你說什麽?”甯志恒頓時臉色一變,目光緊緊的盯着蘇越。
蘇越被這一眼吓得一跳,趕緊示意周福山,說道:“不信,您問一問周部長。”
甯志恒霍然看向了周福山,再次問道:“這個消息确實嗎?”
周福山急忙點頭說道:“确有其事,事情是這樣,政府财政這段時間确實緊張,再加上李志群在上海的資金也出了纰漏,所以他現在非常缺錢,他搞這個立泰銀行就是爲了圈錢,除此之外,他又盯向走私物資,現在他從外面購買了大量的戰略物資,不知走通了什麽關系,竟然從第三艦隊的軍用碼頭卸貨,在上海本地僞裝,并偷偷運往了杭州,最後的去向我還沒有摸清,不過一定是國統區。”
說到這裏,他唯恐甯志恒不相信,接着說道:“就在半個月前剛剛運走了一批緊俏的西藥,三天前收回了一批桐油,您想,桐油隻有國統區裏才能搞到,這一定是在勾結國黨,爲他們收集戰略物資。”
“八嘎!”
甯志恒一拍桌案,怒喝一聲,桌上的茶杯也被震得茶水四溢,濺的到處都是!
如此作态,甯志恒也不是完全作戲,而是心中确實惱火,周福山說的沒有錯,在上海,甯志恒花費了不少的心思,甚至殺了幾家走私的日本商人,這才收拾敲打了各家走私商會,所有的走私物資都要出售給藤原會社,整合了這些資源,他才能夠一家獨大,控制和壟斷了華東和華中地區的市場,甚至可以按照需要調整價格,操縱市場以獲取最大的利益。
可是李志群竟然敢無視自己的存在,在上海走私藥品,卻不向自己出售,撇開藤原會社,自己幹起了買賣,這不是挑釁,是什麽?
周福山和蘇越看到甯志恒的怒不可遏,頓時心中大喜,蘇越趕緊在一旁慫恿道:“确實太放肆了,藤原君,這誰不知道,在上海做這種生意,那是要您點頭的,這個李志群,是根本沒有把您放在眼裏,狂妄之極啊!”
甯志恒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幽幽的掃向周福山,問道:“周君,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周福山趕緊解釋道:“做這種生意,李志群手下的那些地痞流氓根本排不上用場,再說也容易被人認出來,所以他爲了保密,就從南京挑選了一些人來做這些事情,這裏面就有我的人,您别忘了,我是前任警政部長,爲了防備這個白眼狼,我在警政部還是留了眼線的。”
原來是這樣!李志群自以爲做的隐秘,甚至聽從餘信鴻的建議,撇開上海七十六号的所有人員,從南京警政部裏挑選可靠的人員,可是這麽大的動作,牽扯了這麽多的人手,難免會出一點纰漏,結果問題就出在了南京方面,竟然把周福山之前暗中埋下的耳目選了進來,這兩個月來,已經把整個走私運作流程給摸了個清清楚楚。
這個時候,甯志恒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李志群的走私貨物是在第三艦隊的軍用碼頭卸貨,他是怎麽走通第三艦隊的門路呢?以李志群的能量還不足以做到這一點,這裏面必須要有足夠的人脈和關系。
明白了!是影佐裕樹!
李志群的名字帶個“群”字,可是做人卻一點也不合群,上位之後和各方面的關系都不太好,政界裏的朋友也不多,能夠和日本軍方搭上關系的隻能是影佐機關,也就是影佐裕樹和晴慶正良了,可是晴慶正良的地位較低,不足以和自己對抗,隻有影佐裕樹爲他撐腰,他才敢撇開藤原會社,暗地做起走私生意。
怪不得周福山向影佐裕樹告狀,影佐裕樹卻是不予理睬,原來不僅僅是信任那麽簡單,現在隻怕是利益勾連,關系自然是更加穩固。
甯志恒越想越覺得猜測不錯,心中暗罵了一聲,影佐裕樹每年從自己手裏拿了多少好處,結果還是貪心不足,現在竟然自己搞起了走私生意。
不過這也是正常,日本軍方高層涉足走私的不乏其人,隻不過不如藤原會社起步早,局面大而已。
可是大家都知道,上海是藤原會社的地盤,藤原智仁統一了上海走私市場,背景深厚,爲人又強勢,所以這些人都刻意避開了上海,以免發生沖突,現在影佐裕樹這麽做,就有些不地道了。
甯志恒仔細權衡利弊,最終還是決定和影佐裕樹碰一碰,這個頭不能開,讓了這一次,在有心人眼裏,那就是一個危險的信号,之後想吃肥肉的人就會接連不斷的撲上來,到那個時候自己面對的,将會是更大的麻煩。
當然,做法上也需要有技巧,絕對不能真的和影佐裕樹撕破臉,現在影佐裕樹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不僅在軍方有足夠的背景支持,還掌控着整個南京政府,真結下仇怨,可就棘手了,必須要留有餘地。
想到這裏,甯志恒對周福山說道:“你知道他們的運作方式嗎?把具體情況和我說一說。”
周福山一聽,就知道藤原智仁這是要對李志群下手,心中大喜,他也不是傻子,從之前的一些迹象來表明,李志群的走私活動一定和身後的影佐機關有關系,所以他根本不敢向影佐裕樹彙報這件事,而是選擇向藤原智仁告狀,現在來看,這步棋走對了。
于是周福山詳詳細細的彙報了他所知道的情況,甯志恒聽完之後吩咐道:“搞清楚下一次的進貨時間和地點,其他的就由我來做。”
“明白了!”
上海特工總部的主任辦公室裏,餘信鴻正在向李志群彙報着近期的情況:“部長,現在滬西的生意已經安穩下來,自從陳金寶一死,那些人都老實了,鬧事的人都不見了,這個月的盈利多了一成。”
李志群下手除掉了陳金寶,嫁禍給軍統上海站,之後着實做了幾場戲,安撫了上下人心,最後再扶植了一名青幫裏的老字輩做了傀儡,徹底掌控了青幫力量,這樣一來,滬西地區的沒有了人興風作浪,餘信鴻也輕松了不少。
李志群對此也是頗爲得意,現在徹底收複了青幫,做起事情來就是得心應手,他笑着說道:“很好,信鴻,做生意還是要靠你們這些人,吳世财那些人是靠不住的,現在局面穩定了下來,銀行也開起來了,運輸物資的渠道也打通了,以後資金方面的事情就不用愁了,我也不用看周福山那個老家夥的那張醜臉,哈哈!”
李志群越說越高興,這幾個月來,他把工作都放在了上海,多方籌措安排,總算是打開了新的局面,所謂手裏有糧心中不慌,心裏是踏實極了。
這個時候,在一旁的另一位中年男子,也開口說道:“部長,對周福山還是要小心提防啊,他的耳目靈通,竟然這麽快就把程興廷都找了出來,要不是我多了個心眼,及時把程光廷藏起來,讓他抓到了真憑實據,可就麻煩了!”
說話的人叫葉耀先,也是上海金融界裏的業内人士,是搞經濟的專家,他是餘信鴻的好友,這次組建立泰銀行,餘信鴻就把他介紹給了李志群,擔任立泰銀行的總經理,爲李志群管理銀行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