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和藤原會社翻了臉,平山德本和宮田安壽心中忐忑,到處拜訪有力人士,平山德本去和自己的軍中同僚們聯系,宮田安壽就去找一些有背景的日本商人們勾連,試圖團結在一起,迫使白川英衛讓步。
就在他們竊竊私語之時,門外傳來敲門之聲。
“進來!”
門被推開,手下的職員快步上前,來到宮田安壽的身前,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宮田安壽頓時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眼中閃過驚慌之色,趕緊趕緊起身向身旁兩位日本商人告辭,然後和下屬職員快步走出了餐廳。
上了轎車,他才急聲問道:“把情況具體說一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下屬職員也是焦急,趕緊把事情叙述了一遍,原來就在半個小時前,平山德本中佐在巡視城防的時候,來到平時歇腳的一處茶攤上休息,結果突然遭到了襲擊。
不知道從何處現身的幾位槍手,一陣亂槍,将措不及防的平山德本和他的兩個衛兵全部槍殺,槍手很快就逃的無影無蹤,臨走的時候還撒了很多抗日傳單,現在日本憲兵隊正在滿城抓捕可疑抗日分子。
宮田安壽聽完叙述,緊張的手都有些哆嗦,平山德本是他的好友兼同鄉,也是宮田商會真正的老闆,現在突然被刺殺,自己就像是沒有了主心骨,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
他心裏非常清楚,這次刺殺根本不是什麽抗日分子所爲,平山德本隻是負責城防的駐軍長官,這些駐軍平日裏雖然也欺壓中國老百姓,但是畢竟大多時間在軍營,爲害還算輕些。
相比之下,那些憲兵部隊就駐守在蘇州城裏,平日裏四處抓人,爲非作歹,他們的民憤更大一些,如果中國人要報複,也會首選憲兵部隊的人員,這些人很好認,肩膀上繡着一個憲字,根本不會認錯。
可是現在看來,是蓄意的埋伏刺殺,這是專門針對平山德本。
至于說是抗日分子的刺殺,宮田安壽更是不信,蘇州城是江蘇的省會,地處内陸的大都市,日本人在這裏的力量極強,對蘇州城控制的很嚴,自從占領之後,不僅布置有駐軍,還有大量的僞軍駐守,憲兵隊和特高課等各種情報機關一樣不缺,所以說,在蘇州城裏很長時間沒有發生過刺殺日本軍官的案件了。
在加上這段時間和藤原會社的沖突升級,白川英衛的威脅之言至今猶在耳邊,宮田安壽幾乎可以肯定,平山德本被殺,一定是藤原會社采取的激烈手段。
隻是宮田安壽沒有想到藤原會社行事竟然如此的肆無忌憚,他原以爲藤原會社可能會對自己下手,爲此他出入都非常小心,身邊帶了好幾個保镖,可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藤原會社會直接選擇對平山德本中佐下手。
刺殺當地的駐軍長官,這簡直是無法無天,可是這也更讓宮田安壽心中膽寒,這說明白川英衛根本就是個瘋子,他做事情沒有顧忌和底線,隻要是阻礙他的人,都會被強力清除,現在看來隻怕自己也有危險。
想到這裏,宮田安壽趕緊吩咐道:“快,快回商會!”
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到了商會,馬上打開保險箱,開始收拾财物,鈔票和金條,還有銀行的存單,隻要是可以馬上帶走的,都裝進了兩個皮箱。
至于宮田商會,宮田安壽不再奢想保留了,其實不管是誰殺了平山德本中佐,宮田安壽都不打算留在蘇州城了。
沒有了平山德本的庇護,宮田商會已經是藤原會社口中的肥肉,随時可以被吞噬,自己當初還得罪了白川英衛,如果留下來,隻能當做陪葬品,誰能預料白川英衛這個瘋子會做出什麽事來?
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宮田安壽換了一身裝束,趁人不備,從後門偷偷溜了出去,混入人流之中。
宮田安壽的反應速度很快,一聽到消息就毫不猶豫地逃離蘇州城,就在他離開後半個小時,三浦宜安就帶着人趕到了宮田商會,可是到處也找不到宮田安壽,看着大開的保險箱和一地狼藉的辦公室,這才知道宮田安壽已經逃走。
一時間樹倒猢狲散,三浦宜安輕易地就接手了宮田商會,商會的不動産業和倉庫裏的貨物,都劃歸爲藤原會社名下。
至于宮田安壽的去向,三浦宜安并不在意,一個無權無勢的平民又豈在他的眼中。
可是宮田安壽并沒有離開多遠,他直接趕到了附近的常熟縣城,這裏駐紮着一個日本陸軍中隊。
宮田安壽很快來到了日本軍營,找到了在此駐守的平山次郎中尉。
平山次郎是平山德本的親弟弟,兄弟兩個人都在華中派遣軍的部隊服役,看到宮田安壽突然出現在這裏,平山次郎也是心頭一驚。
宮田安壽拉着平山次郎來到僻靜之處,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他,然後将手中一個皮箱交給了平山次郎。
“次郎,平山君突然被刺,我在蘇州城也待不下去了,我和平山君聯手創辦的宮田商會,現在肯定已經被藤原會社吞并了,能拿走的就這些财物,這是平山君的那一份,我馬上就要遠離這裏,你自己要多多保重。”
平山次郎看着眼前的皮箱,卻是沒有伸手去拿,他們父母早亡,兄弟兩個人相依爲命,平山德本的年紀大平山次郎很多,對平山次郎來說,長兄如父,兩個人感情極深,沒有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平山次郎臉色陰沉的像要下雨,他強忍着悲痛看着宮田安壽,半晌才問道:“既然知道是藤原會社所爲,爲什麽不上報,我們可以去讨一個公道,還有那個白川英衛,我要親手殺了他,爲兄長報仇。”
宮田安壽苦笑一聲,解釋說道:“次郎,藤原會社的背景太大了,之前憲兵隊和特高課就跟他們一起,強迫壓制其他的商會,他們都是同夥,唯獨你兄長不肯屈服,所以才惹上了殺身之禍,現在對方以抗日分子的名義刺殺了平山君,我們手中也沒有證據,就算是我們上報,也隻能是不了了之。
尤其是你,不能暴露在他們的眼前,一旦白川英衛那些人知道你在追究此事,以他們的作風,很快就會對你下手,聽我的一句勸,平山君一死,他在軍中的人脈就斷了,沒有人會爲了一個死去的人去對抗藤原會社這個龐然大物,我們隻能忍耐下去,我已經無法留在蘇州城了,這一次是專門通知你一聲,你要多加保重。”
平山次郎越聽越是憤怒,兄長的死對他的打擊非常大,他現在就想去殺了那些人,爲兄長報仇,如何肯忍耐下去。
“宮田君,你離開蘇州還打算去哪裏?”平山次郎問道。
“不知道,總之先離開這裏,不然白川英衛那個瘋子是不會放過我的,我想先回上海,然後或者回國,或者去中國南部地區去做些生意。”
平山次郎沉思了良久,終于開口說道:“我要去爲兄長報仇,這些錢我暫時用不上,宮田君,你幫我把錢帶到上海,然後在上海等我幾天,等我殺了白川英衛這個混蛋,就去上海找你拿錢,然後我們再商量。”
平山次郎的決定讓宮田安壽吓了一跳,他趕緊勸說道:“次郎,你瘋了嗎?你這樣做就前程盡毀了,再說你殺了白川英衛又怎麽樣?這一次的刺殺,說到底白川英衛不過是個工具,誰知道刺殺的命令到底是誰的主意?甚至有可能是藤原會長的意思呢!你殺了一個,他還會派第二個,第三個,你别犯傻了,拿了這些錢,别要去冒險了。”
“那就連藤原會長也殺了,隻要是有可能殺害兄長的人,我都要殺了!”平山次郎咬着牙根,惡狠狠的說道,目光中的恨意讓宮田安壽也是不住的心驚。
宮田安壽思考了好半天,終于點頭答應了平山次郎的要求,畢竟平山德本是他自小相交的好友,平山德本的被殺,宮田安壽如何能不心痛,隻是他人微言輕,勢單力薄,現在平山次郎要爲兄長報仇,自己不能幫助他,但是爲他在上海逗留幾天還是可以做到的。
“好吧,次郎,我會一直在上海法租界的松來賓館等你,那裏不是藤原會社的勢力範圍,等你來到上海之後,我們一起去杭城躲避風頭,那裏有我們的幾個同鄉好友,我們去投奔他們。”
兩個人商量已畢,就匆匆分手。
當天晚上,蘇州城裏一家餐館門口,白川英衛宴請了蘇州特高課和憲兵隊的長官,這兩位長官原本就是支持藤原會社的盟友,現在又對白川英衛的果斷和兇狠也是有了新的了解,對他都頗爲忌憚,深知此人做事毫無顧忌,心狠手辣,再加上幾份厚禮送上,于是很快同意以抗日分子刺殺本地駐軍長官的性質定性此案。
大家舉杯同慶,相互慶賀,酒酣飯飽,十分盡興。
等到各自散去,已經是深夜,白川英衛揮手送走了其他兩個人,自己腳步有些踉跄地向自己的轎車走去。
幾名保镖早就等在門口,于是上前迎着白川英衛,準備上車離去。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黑暗之中,一隻三八式長槍的槍口,已經瞄準了白川英衛的腦袋,随着他的身形移動,就在白川英衛在車門口停頓的一刻,一聲清脆的槍聲響起,白川英衛的頭顱飙出一道血迹,随即軟軟的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