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轎車後面的勝田隆司也是頗爲盡興,他笑着對甯志恒說道:“藤原君,有消息說上原純平中将已經從前線撤回,目前正在南京逗留,大概也就是在近期就會回到上海,你們這對忘年交很快就可以相聚了,到時候可别忘了爲我美言幾句!”
甯志恒一聽不禁大喜,他現在在上海,一直打着藤原家族和上原純平的旗号,其實這兩個大背景中,隻有上原純平這個背景還算是真的。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和上原純平之間遠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麽友情深厚,最多不過是一位将軍看重了一個落魄貴族青年的才華,而表達出來的善意。
這也正是爲什麽甯志恒刻意去結交讨好黑木嶽一的重要原因之一,黑木嶽一才是上原純平交情深厚的多年好友,隻要把黑木嶽一抓在手裏,自己和上原純平之間的關系,才能更進一步,真正的把他變成自己的背景靠山。
看來自己必須要想個好辦法,來拉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了。
“是嗎?上原将軍要回上海了,自從兩年前在上海分别,我和上原将軍一直沒有聯系上,這一次終于可以再見到将軍了,真是太好了!”甯志恒高興地說道。
“藤原君,這一次上原将軍回來,我想請上原将軍到我的家中做客,可是上原将軍位高權重,地位尊崇,不知道是不是太冒昧了?”
勝田隆司以希翼的目光看向甯志恒,顯然他是想通過甯志恒向上原純平發出邀請,以期能夠和這位軍中諜報部門的首腦打好關系。
“勝田君請放心,上原将軍一向平易近人,和我們相處時從來都是和藹可親,如果場面不太正式,隻是一場家宴的話,我想沒有什麽問題,到時候我和将軍一起去府上讨擾幾杯!”
甯志恒一副雲淡風輕的态度,随意無心的口吻,讓勝田隆司大爲高興。
憲兵司令部在軍中也屬于監察情報部門,自然也是在上原純平這個軍部諜報部門首腦的領導之下,勝田隆司一直以來都想對這位頂頭上司表示忠心,意圖靠向這位大佬,可是苦于沒有機會。
自從他知道這位藤原家子弟是上原純平的忘年交以後,更是傾心結交,刻意奉承,對甯志恒所提的要求從來不打半點折扣,一律照辦,不就是爲了請他能夠爲自己做個引路人嗎?
勝田隆司今年也已經四十多歲了,以京都大學的高材生的身份投身軍伍,熬到了憲兵大佐這個位置,可是之後多年,就一直沒有得到晉升。
這固然是因爲憲兵部隊不上前線,軍功極少,晉升的機會也小,更重要的就是他自己在軍部高層裏也沒有有力的支持者。
看一看自己原來的朋友們都在軍中熬成了将軍,自己還是在佐級軍官裏不上不下這樣苦熬,勝田隆司怎麽能夠不着急,所以才對甯志恒寄予厚望。
“藤原君,不知道上原将軍喜歡些什麽,古董,字畫,還是别的東西?”勝田隆司輕身問道。
甯志恒微微一笑,以他的細心和謹慎,對于上原純平當然有過一定的了解。
他笑着說道:“上原将軍的書法造詣很高,尤其是喜歡楷書的作品,如果你能夠找到古代名人的楷書古本,碑文字帖之類的寶貝,那就是再好不過了,其次就是喜歡上好的筆墨紙硯,還有近代文學大家的作品集,如果是楷書的手抄版,也是很喜歡的!”
“上原将軍喜歡這些?”勝田隆司不由得大爲驚喜。
勝田隆司本人是京都大學的高材生,也是一個通文達藝的學識之人,平時也很愛附庸風雅,沒有想到,上原純平竟然和他愛好相同。
勝田隆司連聲說道:“我真是糊塗了,我在你那裏看過上原将軍的那幅字,确實稱得上是筆力勁道,一字見心,頗有刀鋒之險,不愧是書法大家,我這就回去準備準備!”
其實勝田隆司說的有些言過其實,上原純平的書法造詣确實不錯,但還達不到大家之境,最起碼比之甯志恒是差遠了,不過這也是贊譽之詞,當不得真。
勝田隆司又小心地詢問道:“還有,上原将軍對我們在上海的事情,有什麽具體的看法嗎?”
這是勝田隆司在問,上原純平對甯志恒的走私活動是否知曉,或者說是否支持?
甯志恒哈哈一笑,轉頭說道:“勝田君,你多慮了,其實這個世上所有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愛好,那就是喜歡錢!一切都沒有問題,你隻管做好你的事情,其他的不用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勝田隆司一聽頓時覺得心裏踏實了起來,他也是哈哈一笑,頓首說道:“明白,明白,那一切就拜托藤原君了!”
第二天的中午,藤原會社,易華安敲門而入,将近期的賬本放到甯志恒的桌子上面,輕聲說道:“會長,這是近期的資金運營情況,您看一看!”
甯志恒點了點頭,易華安出門之後,又将兩個皮箱提了進來,放在桌案旁邊,這是這段時間的盈利款項。
甯志恒的走私生意畢竟是見不得光的買賣,所以貨物交易盡量不走銀行的賬目,以防有心人的調查。
大部分都是現金交易,而且隻收美元和英鎊,還有日元,法币和軍票是絕對不收的。
甯志恒示意他退了出去,然後開始核對賬目,很快将賬目核對完畢,不由得暗自點頭,隻是這短短的半個月,賬目上的盈利就達到了二十萬美元之多,這筆錢除去賄賂各級軍官的費用,淨盈利也可以達到十五萬美元左右,比之之前預想的要高的多。
将賬目放下,甯志恒将桌案旁的兩個皮箱提到自己的保險櫃旁邊。
這個大保險櫃是甯志恒特意訂購的目前最先進的防盜保險櫃,是專門用來放置珍貴物品的。
一般的盈利款項都要甯志恒過目後,才能存進各大銀行。
甯志恒按照密碼轉動圓形密碼鎖,打開保險櫃,然後打開皮箱,取出裏面的美元,正準備放入保險櫃,突然一疊子嶄新的美元映入他的眼簾。
他的心頭一震,趕緊将這疊美元拿在手中,隻見這疊美元的側面有一片墨水的痕迹。
這正是在三天前,甯志恒送到農夫那裏的十萬美元中,特意用來作爲标記的那疊美元,現在這筆美元這麽快又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現在這個時代,使用大筆美元進行的交易極少,商人們的交易往來,更多都喜歡用銀行彙票,這樣便捷又安全,還能夠防止上當受騙,收到假币。
隻有甯志恒走私生意才會使用大筆的現金,也就是說,在這短短的三天時間裏,這些美元倒手的幾率非常小,這就說明,手中的這些錢裏,一定有地下黨交給藤原會社的款項。
甯志恒趕緊把易華安喊了進來。
“你看一看這箱子鈔票裏,到底是那些下家付的款項?”甯志恒沉聲問道。
這些錢都是集中收集的,肯定不止一個公司或者下家送來的,甯志恒需要從這些人中,把地下黨的代理人找出來。
易華安沒有明白甯志恒的意圖,但是他很快捋了捋思路,回想了片刻,開口回答道:“這個皮箱裏的美元總共是三個下家送來的貨款,分别是茂隆公司,豐元商會,還有樂和貿易行。”
“你能搞清楚這些錢都分别是哪個公司交的貨款嗎?”甯志恒追問道。
易華安看了看回答道:“大緻可以分清楚,這些錢是按照交款的次序放進皮箱的,茂隆公司最先交款,總數是二萬一千美元,是放在箱子最下面的,他們是買了一批汽油,豐元商會是第二個交款的,總數是三萬美元,是放在箱子的中部,他們買了一批五金,樂和貿易行最後一個交款,總共是四萬美元,他們買了一大批藥品還有一部分電材,他們的貨款就放在箱子裏的最上部。”
“樂和貿易行?”甯志恒眉頭一皺,這疊帶有墨水的鈔票就是放在箱子的最上面,也就是說樂和貿易行應該就是地下黨組織的代理人。
“對,樂和貿易行就是幾天前您交代給我的,蘇市長表弟的那家貿易行,他之前要了不少的藥品,可是好幾天都沒有過來取貨,估計是資金不湊手,今天倒是财大氣粗,不僅要買藥品,還想多買一些電材,因爲您特意交代過這個人,所以我就做主多賣了一批電材給他們。”
說到這裏,他有些猶豫的問道:“是不是不應該賣給他們這批電材?”
竟然是蘇越的表弟!
甯志恒頓時有些茫然了,蘇越的曆史是清楚的,早年就留學日本,回國後,一直和日本人走得非常近,到處鼓吹日本的文化和體制,可以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漢奸,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地下黨?或者這一切根本都是僞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