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明把聞浩一路帶到了特高課課長佐川太郎辦公室門口,門口的侍衛秘書早就等在那裏。
看到兩個人走進,轉身将辦公室的門打開,聞浩看了看何思明,何思明卻是無奈的笑了笑,示意他自己進去,以何思明這樣普通特工的身份和地位,沒有佐川太郎的允許,是沒有資格觐見的。
聞浩在門口停頓了一下,略微整理了一下衣容,這才邁步走進了佐川太郎的辦公室。
來到辦公室正中,這才擡眼看去,對面的正座上一位方臉濃眉的日本軍官,正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這就是日本侵華情報機關特高課華東地區的大頭目佐川太郎?聞浩雖然也知道佐川太郎之名,但也沒有見過他的照片,這一次才真正看到了這位特務頭子的真面目!
聞浩趕緊學着日本人的禮節,躬身頓首說道:“聞浩拜見佐川課長!”
佐川太郎也是仔細的打量着聞浩,不得不說,聞浩此人長的也确實是一表人才。
佐川太郎慢慢的點了點頭,輕聲問道:“你是中國政府中央黨務調查處的特工?”
“是,我是中央黨務調查處,南京調查室情報組組長,聞浩!”聞浩趕緊回答道。
南京調查室情報組組長?中央黨務調查處在中國各省各地都有調查室,但是能夠在南京總部任職,擔任情報組組長,這絕對算得上是一個高級特工了。
佐川太郎點了點頭,接着問道:“秋田君對你的才能非常欣賞,極力爲你說話,看在他的情面上,我可以給你一條出路,但是你供出的這個潛伏小組,必須由你親自去抓捕,否則我們很難相信你,有問題嗎?”
聞浩聽到這裏,不禁有些遲疑,他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說出話來,他知道這是他能夠求得一條活命的代價,一旦敢出言拒絕,等待他的下場将會很悲慘。
“你不願意?”佐川太郎的語氣中明顯帶出一絲殺意,目光中的陰冷讓聞浩不寒而栗。
“一切都聽從課長的安排!”聞浩隻能硬着頭皮說道,盡管他不願意面對曾經的戰友和同事,那些可都是他多年的老部下,可生死之間,又哪裏顧得了那麽許多,還是那句話,人一旦沒有了堅持,也就沒有了底線。
佐川太郎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對秋田彰仁說道:“秋田君,聞浩既然是你舉薦的,那麽以後就交給你來安排了。”
“嗨依!請課長放心。”秋田彰仁點頭答應道。
他之前和聞浩接觸過一段時間,知道這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優秀特工,而他本人在台灣工作了很多年,遠離本土,長年和中國人打過交道,實際上并不排斥中國人,也沒有一般日本人對中國人特有的輕蔑和鄙視。
就像他對待何思明一樣,在他的思想裏,并沒有覺得何思明和别的日本學生有什麽不同,甚至因爲何思明是他看着長大的,反而更加親近,從這一點來說,秋田彰仁在日本軍人裏面是也算得上是一個另類,隻是他平時掩飾的好,沒有人看出來罷了!
在他來說,加入特高課與中國人作戰這是一份工作,而不是事業,所以對中國特工聞浩并沒有任何輕視,反而還是比較看重的。
而佐川太郎也并不是真的不願意接受聞浩的投降,早在策反俞立的時候,他就有心組建一個以中國人爲主體的情報部門,畢竟以華制華是日本人統治中國的一項很重要的手段,而俞立就是他手中最好的一枚棋子,可是後來還沒有來得及付諸于行動,俞立就被中國特工給清除了。
這麽長時間以來,他一直在物色這樣一個角色,這個人必須要在中國情報部門裏有足夠的資曆,願意爲日本人服務,同時,本人也要有足夠的能力,爲日本人的統治提供助力,現在他對聞浩有些留意了,如果聞浩以後的表現能夠讓他滿意的話,那也是可以委以重任的。
在之後的幾天,法租界裏的幾份報紙上都了陸續刊登了一些文章,内容大同小異,都是揭露了在上海商界中某些商人的賣國行爲,有消息靈通人士甚至指名道姓,說某位傅姓大亨頻頻與日本人進行商業往來,爲日本人做事,爲日本人收集戰略物資,大發國難之财雲雲。
這些文章讓剛剛開始進行收購行動的傅耀祖大爲惱火,正在公司辦公室裏看着報紙的他,一把将手中的報紙一撕兩半,揉成一團,狠狠的扔在地上。
嘴裏破口大罵道:“這些混蛋,拿着筆杆子在外面胡說八道,就差到我的家門口貼标語了,還他媽麽說什麽民國之罪人,不就是賣了點東西給日本人嗎?這是要讓我名聲掃地啊!”
一旁的田經理也是緊張不已,連聲說道:“先生,現在外面很多人都在議論紛紛,說我們收購的物資都是要賣給日本人,我們的倉庫現在也被人盯上了,物資遲遲無法交到日本人手裏,您看現在怎麽辦?”
傅耀祖也有些着急,不過他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闖過無數艱難險阻走過來的人物,這點挫折還不在話下。
他盯着田經理狠聲的說道:“我們和日本人合作的事情,是不是你露了口風,不然那些個小報記者是怎麽知道的?”
傅耀祖和日本人的合作,畢竟不是一件小事情,這其中大量物資的轉手,經曆的環節甚多,手下主要幹部知道真實情況那是必然的,不過這些人都是他多年的幫手,算得上是他信任的人。
這些人裏面隻要有一個人不滿他賣國的行爲,将消息透露給記者,都會讓傅耀祖名聲大損。
所以傅耀祖一開始就把懷疑的目标放在了自己的手下身上。
“不不,先生,我跟随您多年,對您忠心耿耿,怎麽能做這種吃裏扒外的事情,不過陳經理他們幾個人可不一定,要不要我去查一查,找到那幾個寫文章的記者,很快就可以找到洩露消息的人,抓到以後交給您處置。”田經理吓得趕緊連聲辯解。
他可是知道傅耀祖的手段,這個亂世裏,能夠走到這一步的人沒有一個是善男信女。
傅耀祖其實也不相信田經理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之事,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讓這事件悄悄的平息下去,不要愈演愈烈。
他想了想,“啪”的一聲,拍着桌案站了起來,沉聲說道:“這些記者的嘴肯定是要堵住的,任由他們在報紙上胡說八道,早晚會引起一場風波,你帶着人手去找他們,讓他們管好自己的嘴,找出洩露消息的人。至于公司這邊先暫停收購,等這件事情平息下去,沒有人注意了,我們再繼續收貨。”
田經理一聽,有些爲難的說道:“可是日本人要求三天後交接第一批物資,我們~”
“先不要管這些,我們現在自身難保,名聲壞了就沒有人賣貨給我們,到時候拿什麽給日本人。”傅耀祖揮了揮手,斷然說道。
在這個時候,誰的身上貼上了漢奸的标簽,那在租界裏一定是衆人所指,寸步難行。
既當婊子,還要立牌坊,就是傅耀祖此時的心态!
“是,我這就去辦!”田經理連聲答應退了出去。
可是田經理并沒有辦好這件事情,在之後的幾天裏,他根本沒有找到這些記者的蹤影,這幾個人甚至連家都已經搬了,顯然是早有準備,刻意的地躲避他們的尋找。
可是報紙上的揭露文章卻是陸續不斷,影響是越來越大,甚至有不少商業同行打電話來詢問傅耀祖,是不是真的和日本人做交易,話裏話外勸說他不要自誤,畢竟租界裏還是華人爲主。
就連之前與他有過合作的英國商人,也告誡他不要與日本人走的太近,這一切搞得他有些手忙腳亂。
他清楚的意識到,這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肯定是有人在暗中針對他,好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操控着這一切。
是什麽人呢?是自己在商場上的對手?還是自己之前下過狠手的仇家?是中國人?甚至也有可能是日本人爲了斷絕自己後路,迫使自己死心塌地爲他們賣命的手段?
總之可能性太多了,不過傅耀祖知道,自己畢竟還沒有開始和日本人交接物資,沒有真憑實據,就沒有人可以坐實自己賣國投敵的事實。
至于輿論方面,對手可以收買記者造勢,自己當然也可以出錢收買,把水攪渾一些也不是壞事,讓外面的人不知道相信誰,久而久之也就成爲一場鬧劇,不了了之!
于是在租界裏,一場輿論戰争打響了,報紙上你來我往,各執一詞,傅耀祖的這一手也頗爲見效,頓時讓許多人都有些茫然,最後也沒有人再打電話給他了,局勢頓時僵持了下來,讓他着實的松了一口氣。
可是他的對手們的目的也達到了,霍越澤的目的就是将傅耀祖推到輿論的風口浪尖上,至于他是不是冤枉的,難道霍越澤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