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上熱鬧非凡,四處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
有唱戲聲,攤販呦呵聲,紅塵女子拉客聲……
在這些嘈雜的聲音裏,甯秋聽到一絲很不和諧的聲音,是上午酒樓外遊佛僧侶發出來的唢呐鑼鼓聲,由遠而近,由模糊而清晰……
他丢掉手中的花燈,更加認真的傾聽着,呵呵一笑:“還真是久等了呢。”
“小姐,他笑得真可惡……”
畫舫上,丫鬟雙手叉腰,正替自家的大小姐抱打不平:“在這鎮子上,有多少青年才俊爲了提親大小姐您,媒婆都快将咱們府上的門檻踩平,這人好不識趣,竟将您親手做的花燈丢掉,真不知自己失了一場天大的姻緣……”
那大小姐呆呆的看着甯秋,從小到大,沒人敢這樣子做,無論是家裏人還是外人。
對自己都很好,他,居然把自己精心制作的花燈丢掉了……
愣了好一會兒,她這才道:“燕兒,請那位公子到畫舫一叙……切記,不要無理。”
丫鬟也是愣了一下:“小姐,咱們真要請那扔了花燈的人上畫舫?”見大小姐沒有反應,她點點頭:“也是,竟敢扔咱們的花燈,叫上來後好好教訓一番,讓他見識一下天高地厚……”
大小姐有些受不了:“還不快去!”
丫鬟吐了一下舌頭,急忙讓一下人放小船,帶自己往那岸去……
唢呐鑼鼓聲越來越近,甯秋拍掉手上的河水,準備轉身離去……
隻聽身後傳來一聲:“哎,别走!”
誰?
甯秋回頭,隻見一艘小船緩緩而來。
上面有兩人,一個撐船的漢子和一個俏生生的女孩,是這女孩出的聲。
他左右看了一眼,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叫我?”
女孩正是畫舫上的丫鬟燕兒,她叉腰道:“對,就是你,我們大小姐讓你上畫舫一叙,這是天大的福份……”
甯秋看向她身後遠處的幾艘畫舫,擺了擺手:“沒空,不去。”
說完離開河岸,往人群去了……
那燕兒見甯秋跑了,急忙讓漢子靠岸,她提着裙擺小心的追去:“扔了我家小姐的花燈,你想跑也跑不了……”
隻可惜甯秋的速度很快,瞬間在人群裏消失了蹤影。
就在這個時候,遠遠傳來人們的聲音:“三重生佛祖回來了,大家快迎接……”
場面變得稍微有些亂起來。
燕兒被人們的身影遮擋了視線,加上她本身個子并不高。很快被晃得暈頭轉向,甚至連甯秋剛剛走往哪個方向都忘了……
站在人群裏的甯秋,輕輕一笑,加快腳步,朝着聲音的來源走去!
白天遊佛的僧侶從外面回來了,隊伍似乎壯大了許多,從原來的五十幾号人,變成了兩百多号人,浩浩蕩蕩從官道上走來,唢呐鑼鼓的聲音更大了,他們神情肅穆,雙手合十,嘴裏念叨着,緩緩走着,兩旁甚至還有人不斷撒花……
隊伍裏居然多了一頂圓形轎子,轎子的布簾紋絲不動,無法看清楚裏面的情況。
但多出來的這頂轎子,讓甯秋的心微微沉了一些……
不知誰突然大叫起來:“大國師紅琹上人,竟然親臨咱們鎮子祈福,天大的福分呐!”
百姓們紛紛跪下雙手合十,虔誠禱告了起來,希望能讓自己沾點佛光!
走在最前面的一僧侶,頭頂高帽,手裏托着一個瓶子,瓶裏插着一根柳枝,他将柳枝抽出來輕輕一甩,聲音有些尖銳道:“國師來此,體恤百姓,都請起吧……”
聽到這話,百姓們紛紛站起來。
隊伍緩緩來到鎮子中央,這裏有一個大木台,兩頂轎子擡到木台中,并列排開。
而僧侶們則雙手合十,以一種奇異的站位朝着四周散開……
等妥當後,兩頂轎子的布簾齊齊被拉開,右邊是三重生佛祖的神像。左邊則坐着身披大黃袍的老僧,他面帶微笑,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緩緩道:“能在此鎮相見,諸位都是有福之人,貧僧紅琹,定竭力求來大富大貴于諸位……”
站在人群裏甯秋。
發現旁邊有人擠了過來,竟然是那個要自己上畫舫的小丫頭。
燕兒氣喘籲籲道:“你拿了我家大小姐的花燈,又将其丢棄,還……還不跟我上畫舫請罪……真……真是豈有此理!”
甯秋把大半注意裏放在木台的老僧身上,因爲他覺得這老僧很不簡單,邪異的很。
不想被這丫鬟幹擾。
他道:“扔掉花燈,是因爲寫的不好,你是要我向你們小姐的文采道歉嗎?”
燕兒氣急攻心,自家小姐才高八鬥,那些讀一輩子書的秀才不一定能比上,他竟敢說寫的不好,便怒道:“你眼界如此高,那就做一首出來,讓我帶回去給小姐開開眼界!”
甯秋皺眉:“拿了詩就走吧,聽好!”
他咳嗽一聲,稍微想了想,抄誰的好呢,就那個人的吧!聲音緩緩道:
“有燈無月不娛人,有月無燈不算春。”
“春到人間人似玉,燈燒月下月如銀。”
“滿街珠翠遊村女,沸地笙歌賽社神。”
“不展芳尊開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燕兒丫鬟聽了有些失神。
她從小跟在小姐身邊長大,耳聞目染下,多少也懂得判斷一首詩詞的好壞,當下重複了幾遍,看了甯秋一眼,便轉身急忙離去,走的時候還在不停的念叨,生怕忘了一樣……
終于送走這她了,甯秋松一口氣,早知道不要手賤,撈什麽花燈。
他忽然渾身一涼,隻覺得有一道目光鎖在自己身上。
擡頭看,竟然是木台上那個老僧!
他微笑看着自己,這目光在外人看來也許是慈祥和藹,充滿關愛,但在自己的眼裏,這目光意味深長,似乎在看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菜肴,該死,怎麽會有這種感覺……
兩者的目光在空氣中交織。
但也隻是短短的瞬間罷了。
老僧開始念經傳播佛法,講一些大道理,一切看起來仿佛都如此和諧……
在這時候,人群微微騷亂,又有聲音傳來,就連台上的老僧也睜開那微閉着的眼睛。甯秋順着聲音看去,隻見官道上來了一支五百多人的軍隊,浩浩蕩蕩,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嚴肅的表情,在最前頭的,是個騎着黑馬的白袍小将……
甯秋瞳孔微微收縮……
她?
不是懸崖上摔下。
都快斷氣死了嗎?
這世界醫術這麽厲害,還沒一個月時間,就直接滿血複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