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雲作爲土生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其中一個,她熱愛這個地方一切。喜歡登山郊遊的她從小到大幾乎整個市區周邊的大小山頭,每個角落她都和姐姐一起去過,這次難得的假期回家,早就聽說西霞市正在準備建立本省第一個大型的森林公園和中藥材基地,而選擇的地方正好在西霞市的新區,那裏有上百裏的大型森林,因爲人煙稀少,遭到人爲破壞的程度也很低,這激發了夢雲的好奇心,還有如此龐大的一片森林自己沒有去過,所以,夢雲想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一些官方都沒發現的好景點。
陽光被雲霧遮蔽,但還是能嗅到早晨透出的一股藍。吃過早餐,夢雲端着熱騰騰的一杯熱飲上了吉普車,看了看車載的GPS,定位到西霞市新區的位置,撥動了幾下,很快的找到在397國道旁邊有一大片空白區域,由于那一帶基本沒有一個較爲官方的名字,地圖上也是沒有顯示。這倒不是什麽問題,畢竟還未開發,可夢雲關注的是,想找到一條能進入到其中的道路,哪怕是颠簸一點,越野車能進入就行,否則可得漫步而去了。
翻了翻車内的儲物箱,從大大小小的地圖中,找到一張西霞市前幾年的旅遊景點圖,這類圖标注最清楚的就是路線了,所以,和GPS結合,就能找到一條從那裏穿插而過的土路,走這條,完全就不用擔心得下車步行。
夢雲正在地圖上做标注,手機鈴聲開始了響動,看了一眼名字,夢雲笑了笑,趕忙接起電話。
“喂?夢雲,夢雲。”電話裏的聲音似乎有些急躁。
“嘿嘿,姐!”夢雲放下地圖說:“你猜我在那兒?”
“我還用猜,你趕緊給我交代,什麽時候放假回的家?也不給我說?要不是皓誠給我打電話說你借車,我還真不知道你回家了,你這鬼丫頭,能不能讓我少操點心,都多大的人啦。”姐姐有些責備的意思。
“消消氣,消消氣嘛,我的好夢瑤姐,你每次要發火,我就頭疼,我就是怕你又說我,才不給你說我回家的,不怪我的。”夢雲說。
“呀,你看你,非不怪皓誠說你,你就是太任性,還怪到你姐身上了,你是不打算再見到我了是吧?!一天天不好好準備考試,我這兒也快畢業,事情超多,還得管着你,你倒好,到處亂逛,還不給家裏說,怎麽,你要自己成家了不成?”夢瑤說着。
“哪有,我知道我姐最好了,你太忙,我才讓你少操點心的,我這次回家,幫你帶了你要的代購的唇色哦,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嘛,對吧,還有,皓誠又說我壞話是吧,他的車他别再想要回去了啊。”夢雲笑着說。
“你少來,我這還得操練,你借車幹嘛?”夢瑤不耐煩的問。
“還能幹嘛,兜兜風,唱唱歌,你們都忙,都在老去,讓我獨自去享受家鄉的大好風光呗,哎呀,姐,你就放心吧,我開車你放心的,我們好久沒一起出去完了,等你回家我帶你去。”夢雲說。
“跟你就是說不清,你什麽時候能成熟點?不跟你說了,吹号了,看來是拉練,晚上我再給你打電話,好好給我捋一捋,要不,我回家了,有你好受的。”夢瑤快速的說。
“好的好的啦,快去吧,我這個不成熟的人,要去不成熟的事了,早安喲,姐。”夢雲沒等姐姐把話說完就匆匆挂了電話。
看了看後視鏡,理了理頭發,将剩下的熱飲喝光,弄好地圖,車窗微開,啓動吉普車,往新區的高速駛去。
畢竟是春季,雖然氣溫回升,可山區地帶,還是略帶寒意,空氣也顯得不那麽濕潤,許多樹木都還未褪去寒冬的神色,被霧氣所相擁,遠處的天藍和深色的高速路面,恰到好處的相稱着,原本不遠的盤山高速,也變得猶如蓬萊仙道,每行駛一段路途,便離天又近了一步,看得更清了一層。
路上的車輛并不是很多,約摸一個小時左右,夢雲就看到了與新區入口相接的分岔路,道路指示牌上并沒有寫明它的名字,隻是标記着:“高速出口20m”的樣子,夢雲打開轉向燈,駛離了高速。
才兩三百米,路況就不是很好了,高低起伏,坑坑窪窪,還有積水,好在這車地盤不低,都能過得去,越往深開去,道路就狹窄了很多,小心翼翼的駕駛着,繞開一些比較危險的路沿,盡量靠着山體一側前進,讓她感到欣喜的是,就在整個大森林的前端,分出的兩條路中,一條居然還有瀝青鋪設,兩條都通往森林,另外一條還是一樣的破爛不堪,那何嘗不走較好的路段呢。
夢雲停在路口,對照了一下地圖,上面标準的那條土路,就是右側的山路,左側這條沒有标注,想必是要弄森林公園,提前修築的吧。
還有一絲猶豫之時,一陣引擎的轟鳴聲從左側路口傳來,兩輛黑色的凱迪拉克SUV一頭一尾,中間夾着黃褐色的中型巴士,急匆匆的往這邊趕,八十上穿戴着裝,都是銀灰色的工裝,像是藥廠的工作人員,幾個還略帶焦慮的神色,并肩而過時,少了夢雲一眼,随即揚長而去。
既然,這樣的車隊都能從那兒出來,那兒肯定是能夠通行的,輕踩油門,往左側駛去。這個時間也不算早,可對這樣一個褪寒較晚的這個地區來說,兩邊的林區似乎連一丁點動物的響動都沒有,繞出幾道彎,也才勉強看到一群黑鳥在爲這山路盤旋,久久不願進去。
路漸深,林漸茂。夢雲看着一片空白的GPS,擔心駛得過遠,幹脆就将車輛,挑一處較爲寬敞的路邊停下,将頭發盤好,換上登山服,系緊登山靴,調整防水包,物品繁多,車鑰匙就不帶上山了,把它藏在備胎的外側,這已經成了夢雲長期的習慣。
一切就緒,順着一段緩坡,往樹林裏走。随便望去,枝葉相疊,完全看得出,這裏的少有人煙,常青的灌木叢四處都是。林子内去除了冬季的徹寒,濕濕的,很好聞,樹梢上濾掉了夏日的燥熱,軟軟的,很柔美。空氣都帶着從未有過人類涉足的清新。
不禁掏出單反,挑選出幾處角度較好的近景,将其拍下,這種原始的美,才是最能喚醒心谷深處最本真的自我。
往前走一段,找塊石頭,坐下休息。咽下一口水,順手查看相機中的照片,這種景色,随拍即是風景,要趕在仲夏夜,爬上山頭,調整曝光,将星空一并收錄,再往後翻翻,其中一張由于焦距問題,顯得些許模糊,正準備删除,就瞅見照片中隐隐約約有一個紅色的小點,将其放大,将其放大,像是挂在樹枝上的什麽東西,可看得并不大清楚。
夢雲站起身來,憑借剛才走過的印象,舉起相機,找尋那個位置,環顧一周,視線落在另一側密林将鏡頭拉近,和照片對比,雖有移動,但那個紅色的點,證明自己沒有找錯。微調焦距,便很容易看出,那是一款紅色的背包,難不成還有志同道合,特地來登山的人?夢雲心裏一陣欣喜,加快步子往那邊走去。
而等到快靠近的時候,它又略帶失望,那的确是一款背包,鼓鼓囊囊,被塞得滿滿當當,一側還有一本發了卷損壞的小本子,不過,上面早已布滿的塵土和苔漬,冷冰冰的回應着她的期盼,顯然這是曾經來過這個地方的某人留下的。
順着背包的方向看去,這邊的森林相比于山底,則呈現出更爲幽深和深不可測,即便是白晝,裏面也顯得不算透亮。這樣的森林一般可都是年代較爲久遠,存貨時間很長的樹木構成,這可是更具吸引力的地方。
夢雲徑直走了進去,剛踏步入内,一股子涼意就直撩頭皮,說不上來,倘若剛才的森林是靜谧,那這個地方就隻有一個字——“死”。太過安靜,仿佛與世隔絕,連大口呼吸都顯得紛擾,更别提腳下踏斷的枯木枝葉是多麽刺耳,整個地方,更平添了幾分遠古氣息。将鏡頭拉回,又拍了幾張。
一時間,夢雲的目光再次被一樣東西所吸引,她咬了咬嘴唇,眼神有些疑惑,她看向的地方,居然,又是一個背包,靜靜的靠在樹木根處。現在的這些人,登山後,也不把包帶走,這樣随意丢棄,可真是不好,可讓夢雲沒有想到的是,走得越深,他遇到的背包卻不斷增多,起初一兩個,他并未在意,可走着走着,連續四五個一同出現,還是堆砌在一起,像是特地攀爬上去懸挂的一樣。
可這是何意?這麽多登山客都有如此癖好?不合常理呀,背包裏一般都是便攜吃食和應急用品,不帶走,留下也沒用,遊走于其中,四處懸挂的背包興許是時間久遠,大多已經是是深色,一些還帶着或深或淺的紅色,和這片密林,灌木的反襯,有一種頗爲奇特的意境。這讓夢雲更加好奇,立刻拍下這些難得一見的場景。
當走到一個特大型登山包懸挂的樹下時,能明顯的看出,背包的重量已将樹枝壓得喘不過去。誰會将如此沉重的背包刻意懸挂到樹木上,而且大部分都是裝滿了物資,留下它們有何用,這一堆堆的疑問貼着面門而來,不得不使夢雲開始仔細端詳起這些背包來。尤其是這個最大的這個,要說其他的都是因爲太過狹小,而裝不下裏面的東西,這可是最大型的背包,怎麽還是顯得如此臃腫。
剛舉起相機的夢雲,突然意識到一個事情,這個連一絲風都沒有的森林,爲什麽樹枝會顯得有些顫動?而且,還不是一整段,隻是懸挂背包的這一截,随着震動的幅度的加大,更加顯得如此大型的一個背包搖搖欲墜。
“咔吧!”
随着樹枝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果然,那一段樹枝不能夠再承受住它的重量,夢雲急忙側身閃到一邊,整個大背包重重的掉落下來,這一落下倒不要緊,它的聲響可不算沉重,也不是輕盈,而伴随着它掉落下出現的東西,讓夢雲完全沒想到,整個背包就像包裹了一層厚厚的水漬那樣,剛一落地,裏面濺起數股水花,她的身上,臉上,正好被灑中。
随即而來的更是一種難以言表的惡臭,完全與整個樹林相對立的味道,由于隔得較近,又受到了驚吓,夢雲猛吸了一口,直搗脾胃,她扭身就嘔吐了起來。扶住樹木,清水漱口,正打算用紙巾擦拭嘴角的時候,才忽然發現手上有一些暗紅色的斑點,湊近觀察,血漬?自己受傷了?再打量了一下身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這些紅色的斑點,确認自身沒有任何傷口後,她的内心頓起一陣寒意,剛才還以爲身上是這背包長時間被雨水侵蝕,空氣潮濕所帶來的積水,可現在很明顯這可不是雨水,但是這些東西都是切切實實的從這個背包中飛濺出來的。
瞬間整個人像是被森林所凝固住,這渾身的斑點,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冰涼。這裏面是什麽?會是什麽?
夢盯着這個早已出現頗多傷痕的背包有些發愣,上面沒有任何标志,除了常規的東西,她實在想不出還能有什麽東西能摔出這麽多像血漬的東西。會不會是森林裏一些動物将這些背包當做儲存食物的地方?想到這兒,夢雲,捂住口鼻,一手小心翼翼的拉開最上層的拉鏈,那股子臭味,顯得更加濃厚,快速的撥開口子,往裏面掃了一眼,可惜光線不太好,隻感覺裏面有液體在反光,拿出手機,将手電筒打開,往裏面照去,這才看清楚一個角度,夢雲整個頭皮開始發麻,這絕對不可能,自己心跳加快,難不成是剛才的嘔吐導緻自己的幻覺?鬥膽再将手機挪動一些,這次直接吓得夢雲手機都掉了進去。
那是一隻發綠的手掌和一顆紅色的眼球。
夢雲兩腿一軟,癱軟在地,正好踢在背包上,背包晃悠了兩下,剛好倒向了她的方向,裏面的東西一股腦的傾瀉而出,一片暗紅色的血液和七零八落的四肢,胸腔,甚至還有肋骨纏繞着幾截黃褐色的内髒,最爲顯眼的則是其中夾雜的居然頗爲嫩綠的藤蔓,這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滿滿當當就裝了一大包。
看着這麽一灘東西沖着自己而來,坐在地上的夢雲臉色煞白,兩眼無神,直到血水流淌到她的小腿邊,木讷的望了周圍一圈,樹上那些高高低低的背包,猛吸了一口氣,似乎明白了一些東西,慌慌張張的往森林裏亂跑。
她的喘息,她的步伐,她的心跳,連自己都快能炸裂開去,卻換不回森林的任何回複,而更多的,更讓她腎上腺素直升的,是那些陰霾一眼過的各種紅色背包,像極了一張張渴望逃離的可悲嘴臉,身後許多高高的背包,也在追随她的步子似的,紛紛下落,像是迎接新的收獲日,一粒粒果實直直墜下,沒有回響,沒有來日。
越跑,光線越暗,腳下一個不留神,踩了空,直接翻滾下落,被一棵大樹重重的接住,夢雲喘着粗氣,捂着肚子,眼神有些模糊,蜷縮在樹根處,腹部還在作痛,稍稍平躺,仰望天空,整個瞳孔都被樹梢的枝葉所遮蔽,而令她更爲心寒的是,自己所依靠的這棵樹,不僅體魄魁梧,相比與其他那些樹木,它上面密密麻麻挂滿了紅色的背包,多到連大部分枝葉都難以生長。
這裏究竟發生過什麽?還想站起身,兩眼卻愈發迷糊,臨到兩眼塌陷之前,她似乎看到了一個湊近的人影,很近,連味道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