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子青,你爲何在教課上打盹?”
朦胧之中,我感覺到頭被書本重重拍了一下,雙眼猛地睜開,揉了揉昏沉的頭,看向周圍,發覺正穿着一身書生袍,端坐在道觀的學堂内,面前站着面帶微怒的先生。
這是哪兒?
我又來到這個熟悉的地方了嗎?
我笑着摸了摸腦袋,慶幸尚且還沒有丢掉意識,這種如獲新生般的感覺,似乎那麽的真實。
但我知道,我已經成爲那漫天黃土之中的一員了,又何談新生一說呢?
“子青?”先生又輕輕敲了敲我的腦殼,善言道,“爲何癡癡發呆傻笑?爲師的課如此讓你不适嗎?”
“子青……”我喃喃了一句這熟悉的名兒,迷茫的看向先生,問道,“您是在叫我麽?”
“你這小娃娃”那先生哀歎了口氣,轉身走進了道觀的側房,不再理會我。
我看着隻剩下我一人的道觀學堂,摸着頭腦不知所措,但還是站起身子,憑着記憶走了出去。
“子青,你怎麽逃出來了?”一個看起來年紀與我相差無幾的男孩走了出來,驚訝的看着我。
“哦——”我轉了轉眼珠,說道,“上完了課”
“明白了”那男孩點了點頭,便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我松了口氣,雙眼望向道觀裏最爲神聖的中堂,那兒坐着一個背對着我的身穿黑白道袍的老頭,老頭的背影是那麽的和藹可親。
“玄陵?”
我遠遠的喊叫了一聲,沒有得到回應。
我鼓了鼓氣,走進了中堂,剛一接近他,便聽到了他的聲音。
“子青,坐吧”聲音是如此的渾厚,如此的讓我懷念。
“是,師父”我點點頭,恭恭敬敬的盤腿而坐。
“你說,這萬物之上,是否還有着神明存在,所做的一切,是否還有老天看着,所謂的因果,到底能否實現?”玄陵微微張口,閉目說道。
我聽着他的話,思量了一會兒,才回答道:“子青經曆尚少,無法回答師父的問題”
“不不不”玄陵搖了搖頭,擡手敲了敲我的腦袋,“你知道的,你什麽都知道”
“子青不知道,子青什麽也不知道”我迷茫的跟着搖頭,不知所謂。
“你且随爲師來”玄陵忽然站起身子,帶頭走出了中堂的門,拐彎而去。
我連忙起身,拍了拍屁股,便擡腳跟了上去。
“這是要去哪兒?”我看他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了後院,這兒均是美麗的桃樹。
玄陵沒有回答,隻是來到了一顆桃樹之下,将那地上的桃花一點點的捋開了去,露出了遮擋着的木闆。
玄陵掀開滿是灰塵的木闆,木闆底下出現了一道道長滿了青苔的青石階梯,他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
我有些害怕的跟上,這兒漆黑一片,唯獨能夠看見的便是玄陵那一身微微發亮的黑白道袍以及走動的腳步聲。
步入深處,眼前竟出現了一道木闆門,這門上貼着與我身高一緻的黃符,散發着淡淡的黃光。
這窄小的空間中剛好容納得下我與玄陵兩人的位置,周圍傳來絲絲陰氣,但我竟沒有一點兒恐懼,反倒有些不知名的親切感。
我看向玄陵,發覺他也看着我,同時仰頭指了指那高大的黃符。
“我?”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指了指自己。
“嗯嗯”玄陵點點頭,确定道。
“好吧……”我深吸了口氣,将手舉起,剛好夠到那黃符的符頂,猛地出力往下一扯。
“嗤————拉————”
黃符被我完全扯下,原本被蓋住的木闆門也露了出來。
當我将黃符一把扔在地上的時候,木闆門忽然砰砰作響,一道猛烈無比的陰風朝我身上裹了過來,令我差點沒站穩身子。
在快要被陰風騰起身子的時候,我的肩膀上忽然搭了一隻手,将我的身子穩穩按了下來,一瞬間陰風也悄然不見。
玄陵出手了,他鎮定的對我點點頭,旋即松開放在我身上的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我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木闆門一打開,塵封許久的發黴味傳來,刺激的味道令我頭腦清晰了幾分。
“起”玄陵淡喝一聲,伸手往頭頂一指,角落裏的蠟燭瞬間燃起,整個空間在黃色火光的襯托下亮騰了許多,足以看清周圍的一切東西了。
當我仔細打量着這兒的環境時,視角轉到中間,卻看到了讓我頭皮瞬間發麻的東西。
那兒,正穩穩當當立着五副莊嚴無比的棺材,棺材顔色不一,分别爲紅、黑、白、紫、青五種顔色。
棺椁十襲閟精圜,神光晝夜發層。
這棺材上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符咒,唯獨能夠讓我讀懂的是那棺材中心畫着的一個圓,圓裏分别刻着劉、趙、王、李、吳四姓。
“這……這些棺椁是?”我皺眉問玄陵道,這棺材給我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跪下!”玄陵沒有正面回答我,隻是背對着我,在我身前冷喝了一聲。
我一個冷顫,雙腿不受控制的瞬間跪下,打了個激靈。
“三拜九叩敬先兄”玄陵語帶悲涼,繼續說道。
我聞言,不敢有半點怠慢,連忙作出了拜叩之勢。
冷汗順着臉龐流了下來,我感到渾身幾乎虛脫,但又不敢亂動。
“起來吧”玄陵輕輕說了一句,我渾身一松,壓力瞬間消失,緩緩的站起了身子。
“這五副棺材,有一副是留給你的”玄陵肅然出聲,說道。
“青?”我接道。
“子青,子青”玄陵喃喃道,“是你那死去的四位師兄爲你起的名字”
我默默的低着頭,不言不語。
“若不是他們四個,恐怕你活不到這個歲數”玄陵再次說道,此話在我耳邊尤爲響亮。
這回,我不需他的命令,雙腿自覺一軟,狠狠跪在地上,磕了三下才撐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