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啞的聲音停頓了一會兒，繼續道，“不過，諒在你是我同門子弟的份上，便放你一馬”
“寶诰的第二份在你手上？”玄陵掌控着我的身體冷聲道，直截了當的打斷了枯手主人的話。
“想知道便來尋我”那聲音戲谑的丢下了一句話，“不過，等你應付了眼前的麻煩，活下來再說吧，你覺得呢？”
還不待玄陵做出反應，我的四周忽然大開無數個裂縫，裂縫之中飙射而來數不清的紅色紙符，紛紛黏在了我的身上，甩也甩不掉。
我感到渾身上下傳來一股寒冷絕望感，玄陵控制我喊了一聲糟糕，便猛地伸手扯下身上的紅色紙符，但剛一撕下幾張，四周裂開的空間，竟伸出了無數隻枯手，将我整個身子按在了原地束縛住，動彈不得。
“千手枯符陣”玄陵瞪大我的雙眼，嘴裏透露着濃濃的驚訝。
枯手一出現，便再也沒有了逃脫的機會，那紅色的紙符，恐怕也不是什麽善物，十有八九也是緻命的玩意兒。
“怎麽辦，怎麽辦”
我感受到了全所未有的危機，好像墜入地窖般的渾身發冷，那紅色紙符帶來的恐懼感令我從頭到尾的失去思考能力，處于崩潰的邊緣。
“徒兒”玄陵忽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他身子頗爲透明，似乎脫離了我的身體，看着我叫了一聲。
自從認他作爲師父之後，也沒有教過多少所謂的真法給予我，但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正經的喊出輩分，情況緊急，我也不好計較這些，便無奈的恭敬道：“師父請講”
“爲師生時無法保護你，死後亦是害了你一把”玄陵幹澀的雙眼忽然湧出了些許老淚，面帶歉意的看着我道。
此言一出，我便知道陷入這般境地，怕是也活不下去了，但我也不曾想責怪他，畢竟若不是他出現，先前也會死在血紅漩渦的手裏，隻不過這死亡被拖慢了幾倍罷了。
“我的性命倒沒有多麽在意，隻是拖累了兩位閻王和我那可憐的嫂嫂，哎”我一想到樓叔的性命尚憂，幽憐也爲了他百受創傷，心中便倍感難受，若不是我，事情也不會落到這般境地。
“我用餘下的力量将千手枯符陣凍結了一段時間，但堅持不了太久，一旦爆發，便會連同這五山形成的陣法一同摧毀掉，而那施法之人動用如此大的兩座殺陣，恐怕已經費盡了氣力，想必以他們的實力，費不了多大勁便可逃脫這裏”玄陵擔憂的看着我，遲疑解釋道，“倒是你……”
“我沒關系”我連忙擺手，張嘴笑了笑，說道，“以往都是被人保護，我也想嘗嘗保護别人的滋味兒啊，你說呢？”
說罷，我想了會兒，還不待玄陵回答，便轉移話題的問道：“其實我還有一些不太明白的事情，希望師父你替我解答解答，死前也能瞑目”
玄陵是個聰明人，默默的聽我說完所有的話，猜到了點什麽，便敞開了話茬說道：“你問罷”
我深吸了口氣，既然得到了他的允許，那麽我也不再猶豫，直截了當的問道：“我到底是誰？”
這話一出，連我都感到了些許智障，但不得不說，這個問題不止一次提出過，從始至終都是我心裏的一個死結，不解不舒。
玄陵雙眼一凝，看着我許久之後才搖了搖頭，歎氣道：“也是時候告訴你了”
他頓了一會兒，道：“想必從你接觸寶诰和三生石的時候，已經多多少少洞察了自己的身份，對吧？”
“是的”我點頭，那世外桃源裏的道觀，那晝夜交替的夜晚，那垂柳蓬茸的柳樹，仿佛都是我生命裏一一經曆過的事物。
“你是道觀裏的一員，這你也猜到了吧？”玄陵繼續道。
我再次點頭，并未說話，這都是簡單的事情，稍微分析一下便能洞悉。
“那麽，”玄陵提高了些聲線，鄭重的道，“你可知道，你活了多久？”
“活了多久？”我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什麽叫活了多久？
出生以來的記憶我都十分清楚，如今也隻不過過了區區十幾年，連半輩子都沒過上。
“太始之初，道立于一，造分天地”玄陵感歎了一句，“你生于無形之中，無親無戚，無情無緣，一切都爲天地造化而給予，活也隻不過是個渺小的概念罷了”
“此言怎講？”我聽不太懂玄陵的解釋，便追問道。
“還記得你初入寶诰境之中時，我與你提過的事情麽？”玄陵又問道。
我想了想，便說道：“記得，你告訴我須要集齊完整的寶诰殘卷才能知曉一切”
“如今你隻有第一份，所以我也無法告知你完全的真相”玄陵點點頭，對我道，“但你要記住，你生于五行之外，乃天上地下之靈，不屬于人界，明白否？”
我懵懂的點了點頭，剛想繼續追問點兒什麽，忽然感覺到身子震動了起來。
我看向玄陵，他連連歎氣道：“看來還是要終結于此了”
我頓時明白，那所謂的千手枯符陣已經開始觸發，而我倆的性命，多半也要葬于此地了。
“承蒙照顧”我内心十分平靜，雙腿彎曲，一舉跪下，對玄陵磕了個響亮的頭。
此一磕，不爲任何，隻爲感激。
玄陵也沒有抗拒，站在我的面前，雙手負與身後，一言不發。
我站起身子，意識一轉，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之中，我看向那些附在身上的紅色紙符，已經漸漸的開始侵蝕着我的肉體，前所未有且無與倫比的灼熱感傳來，我強忍着疼痛，使上最後爆發的力氣轉了個身，面向了幽憐。
我對他們笑了笑，想擡手揮一揮，但再也無法動彈，便隻好從眼神裏流露出感激之情，希望他們能夠讀懂。
“承蒙照顧”
我張着嘴，雖沒出聲，但從他們驚恐的表情上來看，多半已經明白了。
最後一刻，黑紅漩渦覆蓋住了我的全身，這兩道殺陣共同相持于我身，縱使有着天大的本事，恐怕也難以逃脫了吧？
“再見”
我幽幽的出了聲，帶着絲絲悲涼在周圍回蕩，随之而來的，便是肉體爆炸的痛感傳遍全身。
而我，也安然閉目，體驗着死前的最後一場“命運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