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想了想說道:“去,當然去,老同學的喜酒是一定要喝的,還得多喝幾杯。”
商國松沉吟片刻說道:“不知道你有沒有關注班級的簡信群,現在确定會去的人裏有釋峰、胡昊陽、武小六、南華、章邯、王曉雲、蘇愛琴……”
王尚默不作聲,慢條斯理吃着手裏的肉串。
釋峰在高中的時候追過安心,可以說是他的情敵。
胡昊陽當年就是單純看他不順眼。
武小六在高中時跟他關系很好,這兩年也斷了聯系。
王曉雲因爲以前跟小混混談戀愛的事一直記恨他。
雖然這麽多年過去了,作爲成年人大概率不會糾結當年的小恩小怨,但是比較高中時代的純真,有些人難免染上社會疾病。
以前是比成績,現在是比财富,比地位,比名望,比女(男)朋友。
總之人的一生有大半時間是在比較中度過的。
王尚不會拿自己去跟别人比較,不代表他們不會把他跟自己比較,以他的失敗來定義自己的成功。
商國松繼續說道:“大黃、吳會長、七炮、張伯倫,跟我們玩的好的那幾個都回不來。我看……咱還是别去了,到時候随上份子錢就行了。”
其實從看到喜帖那一刻,王尚便料到他會勸自己不要去參加張鵬飛與韓怡的婚禮。
那兩個人在盥洗室的對話還在耳邊萦繞,叫人難以忘記。
王尚知道無論是張鵬飛、韓怡,還是商國松,他們都是一番好意,不想讓自己因爲婚禮上的際遇傷了自尊心,他們試圖保護他。
“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王尚一臉真誠說道:“我不會妄自菲薄,也不會去跟他們争個高下。兢兢業業工作,認認真真生活是我的爲人準則。銀行卡裏的每一分錢,身上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我用勞動換來的,上面凝結着我的心血與汗水,任何一個講文明有道德的人都會去尊重它,而不是以我的貧窮或者寒酸來襯托他的優秀。
我們是同學,是彼此生命的組成部分。我們應該感謝對方出現在自己的人生裏,讓回憶變得多姿多彩,讓情感變得細膩真摯,而不是當做競争對手,甚至于腳底的踏腳石。
這座城市很小,但是人的心可以很寬廣,我不想把自己活成一個舞台劇演員,也不想看到我的同學和朋友把自己活成一個舞台劇演員。”
商國松的手放在酒杯上,卻怎麽也端不起來,它仿佛有千斤重。
“是我錯了……是我們錯了。”這個又壯又胖的男人露出頗爲愧疚的表情:“我會跟你一起去,爲好同學的幸福幹杯。”
他算是知道了,這些年來王尚磕磕絆絆遇到那麽多事,或許沒有積累下财富、權力、人脈,但是給了他更爲重要的東西------修養。
人之所以爲人,區别于動物的是什麽?
是心靈,是思想,是精神。
如果缺乏這些,跟動物有什麽區别呢?
誰要是在張鵬飛與韓怡的婚禮上對王尚言辭刻薄,明嘲暗諷,那才是真正的失敗者,格局lo到不行的僞人。
商國松說道:“我真爲有你這樣的朋友感到高興。來,喝酒!”
“嗯,喝酒。”王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旁邊桌上坐着幾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在聊那些找他們做頭發的女顧客,或者店裏女助理的事情,看起來應該是附近一家理發店的造型師出來聚餐。
這時服務員給他們端來一個不鏽鋼盤,裏面放着烤羊腰。
更遠的地方一群青澀小子喝了一杯又一杯,有的已經趴在桌子上擡不起頭,有的還在偷偷抹淚,有的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左手邊的小飯桌上是一家三口,足有一百斤的半大小子沒命地往嘴裏塞肉串,好像有人跟他搶似的。對面的男人一語不發喝着常溫啤酒,旁邊的女人捏着餐巾紙,不時去擦兒子嘴邊沾的油脂和辣椒面。
“國松。”
“嗯?”
王尚晃晃空瓶,随手放到身後,他這兒記起請朋友吃飯的初衷,剛要說出自己的作品被華納兄弟影業看中的事情,那邊電話鈴響了。
“arng!媳婦來電!arng!媳婦來電!”
商國松給王尚遞個眼色,拿起放在桌角的手機按下接通鍵。
“喂,媳婦呀……”
接下來是“嗯,是,是我。”、“你放心,絕對沒有。”、“我保證……”諸如此類的話。
王尚等他挂斷電話,盯着那張苦大仇深的臉說道:“怎麽給莉莉設了這樣的專屬鈴聲?”
商國松說道:“誰給她設置專屬鈴聲了,是她自己設置的。”
王尚眉頭輕挑,等待他的解釋。
“她說要培養我的危機意識,認真學習她班上的同事,把媳婦來電當成攸關生死的大事件來抓。”
“……”王尚稍作停頓:“說吧,你做了什麽虧心事?”
“天地良心,哪有做什麽虧心事,也就是把卡裏的幾萬塊閑錢換成了電子産品。你也知道,最近國際形勢不好。”
王尚說道:“是這樣啊……我還以爲你在外面偷腥被莉莉抓到了呢。”
商國松指着自己的大肚腩說道:“就憑這個,還偷腥?”
王尚聳聳肩,沒有多說什麽。
“碰到個不講理的媳婦兒連頓飯都吃不舒坦。”商國松喝光杯子裏的酒,拿起桌角的手機還有馬紮上放的工裝:“我先去滅火,下次一定陪你多喝幾杯。”
“去吧,路上慢點。”
關于自己今天遇到的好事自始至終沒有機會說出口。
王尚看着好朋友的背影消失在大院門口,打量一眼旁邊桌上的一家三口,又看看馬紮上紅豔豔的喜帖,又一次想到是不是找個女朋友的問題------随着他這一代人完成學業走入社會,有了工作與家庭,昔日朋友能夠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的時間越來越少,機會越來越難得。
然而這個念頭很快被掐滅,他覺得相比自己認識的女孩子,另一個世界的希爾瓦娜斯風行者更符合自己對“女朋友”這個詞的定義。
他再次展開喜帖,看看張鵬飛與韓怡舉行結婚典禮的日期,确定還有7天時間。他跟商國松說自己一定去喝老同學的喜酒,本想簽約完成後再到異時空當幾年魔王,萬一耽誤了婚期怎麽辦?
他一口幹掉杯子裏的酒,提了提放在桌腿旁邊的酒瓶,這才發現裏面已經空了。
因爲商國松提前離場,心裏又多了一樁難事,他也沒有心情喝酒了,喊過服務員來結賬,然後拿着喜帖離開第七十七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