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駁倒賈雨村三家分晉之喻,在殿諸大臣和皇帝都明白并理解,韓趙魏和晉畢竟是在周朝範圍内,他們悖逆自會影響周朝。但是賈琮的海貿策略,嚴格來說是不在順朝範圍内的,隻是去做生意,隻要有重大影響,就可以撤回。
此乃其一,其二是千萬兩的真金白銀,遠遠大于朝廷對火器和軍器局、船隻等方面的投入,有這兩點,權衡利弊,其實就已經夠了。
賈琮的判斷、戰略思維和預測沒有錯,就像佛郎機最先大規模航海的亨利王子,亨利王子一開始亦是遭到國内反對,但是後來他帶回來的東西,物産、奴隸、黃金、象牙等,價值遠遠超過對船隻等方面的投入,佛郎機就舉國開心了,部分窮苦底層人和罪犯也願意出生入死,去博那高風險高收益的機會。
雖然西方和東方在各方面有很大差異,但很多東西是共通的,譬如賈琮前世生活的世界多半已經西化。奴隸、封建到資本畢竟是從長遠的宏觀層面來說的規律,而在短時間内的曆史進程,實則決策者就有能力改變,這點陳生玺教授就在《大明帝國的隕落》中詳細探讨過明末任何一個大人物的決策改變,就會變成不同的曆史,而賈琮所在的紅樓時空的順朝的來源,也有這些原因,及很久以前就慢慢分叉改變的綜合。
在今天賈琮也驗證了海外貿易是可行的,不僅改變朝廷,也更加改變了他和四大家族的未來、紅樓衆女子的未來,故此這一着他認爲走得不錯。
隻有鞏固他的這些強大的實力、勢力、利益,以及鞏固整個國家的大前提之下,賈琮自己、紅樓世界不少女人的悲劇的概率,才會大大降低。
從大局來說,實際上順朝的逆亂、水災,也在客觀上幫助了、促進了他的海外貿易計劃成功。
不過,眼下皇帝提到奪情起複,賈琮卻不慌不忙、言辭懇切地拒絕了,衆臣隻見賈琮以長袖揩拭那說來就來的眼淚:“陛下,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奪情起複一事,臣賈琮甯死不敢應下。古來不論君臣,父母大孝,不論如何皆不得廢弛。臣現下隻求隆恩,令臣攜父靈柩歸金陵故裏桑梓,以盡快完成二十八月之孝,則臣不勝感激涕零。”
衆大臣眼觀鼻鼻觀心,本來幾個不是劉東升派系的禦史,就要開始指責和文死谏了,但是賈琮自己開始維護他們善用來攻擊敵人的禮教武器,如此他們還能說什麽?
若是賈琮真的自己巴不得奪情起複,即使現在海貿看到了大功勞,賈琮有憑仗加身,但是不久後還是會遭到攻擊和面對甚嚣塵上的。
想到這般情況,淩決袆也隻能作罷,他本想就此加封賈琮爵位,然而賈琮再次請辭,孝期沒完時,這些都于理不合,況且尚未看到戰船運來的真金白銀,賈琮自稱不敢應。
這下子皇帝淩決袆也覺得有些頭疼了,當場答應他幾天後擇良辰吉日南下,并下了聖旨,敕谕賈赦葬禮在金陵祖籍隆重大辦,賈琮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忙忙退朝了……
這時皇帝淩決袆内心不由得感歎起來:“唉,禮教真是束縛人呐,不僅束縛了臣子,還束縛了君主……”
最令他頭疼的是除了賈琮之外,似乎無每戰必勝的忠臣良将了,南安郡王鄭三才可是敗績累累,北靜王雖然出都查過兵,但是沒有像賈琮那樣掌過大兵,遙想賈琮以一人之力,指揮若定,五省官兵都能運籌帷幄,那是何等的魄力,現在還沒有勝利的内閣大學士于成龍,和賈琮相比之下都黯然失色……
之後皇帝問了内戰良策,建言者不少,然而主動請纓者寥寥無幾,史鼐、史鼎更是遠遠縮在後面,笑話,咱哥兒倆早就封侯了,有朝廷俸祿吃到死的,何必再去活受罪?弄不好砍頭的呢!
賈琮那裏的海貿利潤,他們才願意去。
而關于督查海貿這一點,淩決袆着實留意了各方意見,也有意派太監下去,賈琮重提了在嘉興守皇陵的原司禮監掌印戴權,并建議改組錦衣衛,趁着這個勢頭,建言了一些事,賈琮提的這些皇帝基本都答應了。
就此,皇帝和諸大臣退朝,賈琮走到臨敬殿外,在步行的過程中,依稀可見忠順親王淩決初、賈雨村等人的心情一時不是很好,但他們也沒到氣急敗壞的地步,都你來我往這麽多年了,大庭廣衆之下還是要喜怒不形于色的。賈琮也不在意他們,他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關心呢。
且說他出來時,在臨敬殿外,到了六部口,便遇到了翰林院的梅克念,這梅克念看起來比賈政要小些,賈琮直接開門見山:“梅翰林家下可是與金陵薛家某一房有婚約?”
“不錯,正是。”梅克念嚴肅道:“不過這和你賈學士無甚幹系吧?”
“怎麽會沒有關系,薛家是我妻家。”賈琮道。
“即使如此,然這婚約是我與薛家二房的人訂下的,現今她父母已離世,你又不是她長輩,也做不得主。”梅克念道。
“理是這麽個理,但,舍表妹薛寶琴常來我府上,與貴公子更是從未謀面,梅翰林執意要履行婚約麽?”賈琮淡淡道。
梅克念便默不作聲了,賈琮并沒有儀仗勢力強迫他廢棄婚約,因爲那樣對賈琮的名聲不好,垮台就是這些不好的東西一一積累而成的。同理,若是梅翰林堅定要兒子娶薛寶琴,那也可以在士林中宣揚開來,作爲翰林肯定有自己的人脈和關系的,那樣對家賈琮的麻煩也不會小!
“這我還要斟酌斟酌。”梅克念沒當場答複,與賈琮錯開回去了。
賈琮也不急,在兩牆夾道的路上等到了史鼐史鼎跟上,他笑眯眯道:“兩位侯爺,晚輩與兩位侯爺打賭,隻說是赢了太仆寺少卿李善之,便把湘雲未來的決定權讓與我,哎呀!此番兩位侯爺倒是沒了我店鋪三十萬兩的東西了呢!實在可惜!”
史鼐史鼎腳下一歪,氣得差點吐血!
你不僅幾乎氣死了李善之,還把忠順親王、賈雨村、閻銘等等人都一一打回去了好嗎?這豈止是赢?簡直是大獲全勝,我們完全輸了好麽……但是,換個角度說,此時和賈琮打好關系,他們也不覺得很壞……
“不錯,湘雲未來的決定權可以給你,你也說了不會傷了我們的面子和門楣,總之不能傷大禮。這樣的話,也隻是我們私下決定,總不能說出去。白紙黑字的,有畫押有手印,我們也不會反悔。”史鼐紅着臉說道,他不比其弟史鼐莽撞,瞧來往人漸漸多了,小聲道:“暫時回我們史府商議吧,剛才看你和梅翰林似有什麽事,我們也能給你出謀劃策嘛,此人我們還是知道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