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衛若蘭他們返回到達順國神都時,已是弘德三年的辛巳年冬天了,在被禮部儀制司安排了歇息兩天才能請見皇帝之後,衛若蘭周溫白倒是光明正大地去找了西城店鋪的賈琮,而滿喇加副總督呂亭婉卻是秘密出行來的。
與他們一同返回内陸的還有在茜香國待得久了的、表示眷念故土的秦鍾。當他們走近西小市的時候,秦鍾便看到山海書店擴大了兩倍有餘,山海藥鋪嶄新而立,後面開了作坊。
進入内廳與賈琮厮見過,各自叙述了離别之情,賈琮不放心道“呂副總督既然是進京述職,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來找我,恐怕有失妥當,如今的錦衣衛盡在司禮監趙康之手,耳目衆多,縱然秘密出來也未必不會走漏風聲。”
“賈學士大人,本督這樣便是爲了幫你,也爲了幫我的,盡管讓他們知道。上面叫我們進京述職,分明是不放心,而大人若是一味示弱,便能人人敢欺,今日此番作爲,旨在向朝廷諸公和皇帝表明,本督和大人仍然有舊有交,令其等投鼠忌器、不敢肆無忌憚。”呂亭婉道“我進京路上,已得各路邸報觀聞,大人分明幾個月前便早早上了撫靈南下祖籍的奏折,緣何遲遲未批複下來蓋因太仆寺少卿李善之受大人的對手指使,彈劾大人,和大人一派,包括我等的海貿稅收賬面不清楚,還有大人正經營得風生水起的藥鋪、肥皂和書店,他們也提了崇文門鈔關的賬面不清楚。”
賈琮聽了,倒是微微笑了一下,他欣慰的乃是呂亭婉并未對他有什麽二心,這些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果然還是有向着自己的,派系立場十分堅定。
而他殊不知的是,在呂亭婉等一些人心裏,賈琮的判斷往往是很正确的,開海貿、開軍器局、賺錢、發明創造、有選擇吸收外來技術文化,即便是賈史王薛金陵四大家族這樣窮途末路的宗族,也完全是因爲賈琮而還在存在着,這樣的人,在他們心中既是崇敬又是信任他後面的手段的,再者賈琮也不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人。
眼下守孝已經是過了一半多的時間了,聽了呂亭婉此話,賈琮也深以爲然,他不能南下好好賺錢,就是因爲那些人的彈劾,司禮監才有借口說讓他在家待劾,按照慣例來做。這一次又一次地挑釁,賈琮當然不會一忍到底,該到反擊的時候,他必然要絕地反擊
“你這策略甚是不錯,我覺得可行,幾日後的内宮觐見,你便拿海貿利潤的銀子票子堵住他們的嘴巴。我也想到這樣開支太大,你們那邊的手頭會緊,這樣,此次若能回去,肥皂和砷凡納明你們都拿一批去,海外更能高價兜售,外國的花柳病人肯定更多,到時我批給你數目,秦鍾師弟去倭國那邊販賣也一樣。”賈琮想了想,一錘定音。
呂亭婉、秦鍾都喜笑顔開,他們可是一路都聽聞了賈琮大人發明創造的砷凡納明正在賣得火熱。
“此乃粵省工會會長戴梓等工匠,在大人欽定工部則例的優惠條件下,新研發的連珠铳,一次可連發二十八發,是不錯的防身火器。”
當年他督師五省,爲粵省的工匠開了些優惠條件,工匠是要輪班服役的,給朝廷造各種東西,有時候還拿不到工銀,或者工銀稀少,賈琮在粵省集中利用來造火槍火炮,每月給銀都在三兩以上,月收入抵得上一般農民的年收入,不用輪班服役,那些工匠自然樂意,也就發揮出了他們的創造力。
不過,此時看到連珠铳,賈琮不禁想起了他那一時空也是有人發明連珠铳和改造威遠炮的,清朝發明天才不少,可是康熙都不重用,這就是所謂大帝的格局。眼下此情此景賈琮很是高興,叫武狀元、伍三哥兩親兵收了,隻有二十支連珠铳,賈琮問道“海關沒問題,京杭大運河九大鈔關你怎麽運過來的”
“自然盤查是極其嚴格嚴厲的,譬如南省的魯廉憲,臨清等各處鈔關,多虧我銀錢足夠,才賄賂了過來的。”呂亭婉輕皺眉頭,表示不滿。
賈琮雖面不改色,卻料想必然所費不赀,每個鈔關至少上千兩,怕是才能偷運過來一小部分,而對于他同盟的人,各地方的官員竟已如此嚣張不敬,可見上面有人指使,賈琮心裏冷笑,他失去的威勢,他會親自一一拿回來的
和呂亭婉談好了,她走之後,她的人又給賈琮送來了檀香、丁香、麝香、珍珠、象牙精制品等海貿常見的東西,這些都利潤不小、價值不菲,賈琮現在倒也不客氣了,自己人的互相幫助,他便收下,他自想他出生入死,換來的海貿大錢,自己怎可能一分不享呢。
其中還有艾雙雙、劉挺贈送的,賈琮愈發欣慰了。
薛寶琴帶着人來開箱,她雖然不怎麽驚奇,大概都見過這些東西,但還是一臉高興道“賈琮表哥,你不是想改進一下你的肥皂嗎小妹覺得這三種香料便足矣。”
“也可以試試。”賈琮點點頭“但是,摻了高價香料的香皂肥皂,就隻能走高端路線的,不摻雜的,繼續走中低端路線吧,可以分成幾個版本來賣。”
“嗯。”
尚且未走的秦鍾又向這裏的管事錢槐錢啓說道“一公斤胡椒在印度隻是三到五個杜卡特,在西方裏斯本就是五十個杜卡特呢,利潤超過了一百倍。而我們每年都要往裏斯本運七千噸,這還隻是裏斯本一個城市的分量。”
錢槐錢啓聽得豔羨不已,頓時覺得他們眼下幫忙着經營的事兒也不是什麽好工作了。
賈琮安排了秦鍾等人歇下,出來店鋪正堂,薛寶琴才在他們薛家的攬總張德輝帶人整理禮物的人群中出來,很是憂心地道“表哥,我們和芸哥兒都發現各處作坊附近的探子多了不少,尤其是一些工匠工人出去之後,很可能被刁難盤問,這樣我們的配方恐有洩露之虞。”
“此事确實得好好處理。”賈琮寬慰道“但是也不要過分擔心,肥皂秘方洩露可能仿造不難,砷凡納明就未必了。”
薛寶琴不解賈琮爲何如此笃定,殊不知光是造出能用的玻璃試驗儀器,那些封建家族就未必能辦到,要知道洋人都是秘密囚禁人在孤島造的。
“關于工匠的問題,你們和賈芸等各方的人拿出方案來看看,孫福俞祿那邊我會多叫家丁看守作坊的洋人。”
薛寶琴應下,忽然頗有些難爲情地道“那個梅翰林好像有些咄咄逼人,幾次登門我家來詢問了,既不是親子,我倒不想貿然過去。”
賈琮聽了亦是有些反感這個梅翰林家族了,他自己也做過翰林,明白翰林必然有些人脈,或許那個梅翰林是看他勢弱了好欺負來着又或許是被哪個人收買當槍了
而且薛寶琴現在在他這邊也是個好用的人手,還有親戚關系,賈琮答應道“寶琴妹妹但且放心,這事兒我會出面解決的。”
薛寶琴松了口氣,卻也不知賈琮如今出面會有多大的能量和結果,往常她隻是聽聞賈琮的傳奇故事,未曾見過他真正的風采和手段。
“最後一事是姐姐叫我來說的,姐姐說你原該也去史家走動走動,湘雲的嬸嬸管得她很嚴呢。”
這時候賈琮想此事一來不用他付出太多什麽,二來有時功利目的性太強反而适得其反,有時順手拉人一把,反而有意想不到的好結果,比如呂亭婉和艾雙雙就是這樣,所以這件事他也答應了。
孝期完畢的日子也不是太遠了,賈琮握了握連珠铳,是該他一邊運籌帷幄、一邊大殺四方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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