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西暖閣,弘德皇帝陛下數日來還沒有上過勤政殿,太監趙康、葛玄禮在陪着他,賈琮也奉诏進來爲陛下講課。
“話說佛郎機(葡萄牙)不過是伊比利亞半島的一個蕞爾小國,而他們卻稱霸了海外幾萬裏的地方……話說那個亨利王子,不辭辛苦,帶着傳教士、安裝了大炮的輕快帆船、補給,幾次出海,竟然跨越了西非幾千裏的航線……”
賈琮滔滔不絕:“陛下,那裏有茂密的叢林,我們不知道的國家和人,還有黃金。”
别說淩決袆,就連葛玄禮、趙康都聽得悠然神往,開疆拓土,對于任何朝代來說,都是莫大的功績!
至于賈琮爲何知道這些,一切的一切,賈琮都推到了傳教士、自己做外任的所見所聞身上。
“朕也在史書上看見過一種佛郎機大炮,據說就是仿照佛郎機人的東西制成的,才因此命名。先生公忠體國,不如就做朕的亨利王子吧?”淩決袆拍案而起,迫不及待地、熱切地道。
這個皇帝倒不是沒腦子,就說在内廷,兵仗局、太仆寺都是涉及到兵權的,而現在,淩決袆都換了自己府裏的太監。
葛玄禮、趙康很是心急,皇帝爲什麽不讓他們去呢?
“不不不,皇上,這個任務太繁重了,微臣承擔不起。”賈琮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堅決不從,沉吟道:“微臣認爲,還是交給葛、趙兩位公公較爲妥當!”
葛玄禮、趙康一喜,不禁對賈琮好感大增。
“先生這是爲何?想先生當初巡按三省,手段雷霆……”
“微臣正要說此事,那時便處處掣肘,有人從中作梗,彈劾攻擊微臣……”賈琮爲難、沮喪道:“再說要對付泰西人,無非師夷長技以制夷,據閩浙總督洪經所奏,荷蘭在澎湖還有兩艘大軍艦。”
“其二,泰西人最擅長的,就是分化别人,他們在天竺、呂宋(菲律賓)、滿喇加(馬六甲)便是如此做的,想來在琉球也會這麽做。”
“沒有火器、軍艦、人手,又有人掣肘,微臣是萬萬沒有勝算的。”
洩氣一番,淩決袆眼睛一亮:“這些朕都給你,那些彈劾折子,朕都不會理的。一旦先生和朕君臣合力,什麽十字軍,定能一鼓而下!”
“皇上英明!”賈琮勉爲其難地答應,又趁機索取條件:“不過,微臣請求皇上細議,琉球此地移民不少,因我大順是盛世之年,不少營兵難免不堪一戰,宜招徕海盜、還有沿海地帶的犯罪之人,隻要不是必死之罪……由于有經驗,可選爲合适人手,戴罪立功。”
“好,朕準奏。”
時下政局雖然不是完全的穩定,很多二王派系的人,暗中都在擔心和蠢蠢欲動,但豫王的位子畢竟坐穩了許多,皇宮與京營的軍權,都牢牢在握。
正像他們說的亨利王子,亨利王子出海,耗費了葡萄牙的太多财力,從而惹得不少人怨聲載道、不滿。
但是,後來亨利王子帶回了黃金、奴隸等等,全國的不少人都得到享受,因而,就沒人說亨利王子了。
歸根結底,就是兩個字,利益。
一旦有了共同利益,就會讓他們乖乖閉嘴。
賈琮現在想走的,就是這麽一條路。
其一,于國是有利的。
其二,如果自己走到海外,可以避免多少功高震主帶來的後患,印度副王、菲律賓黎牙實比,都不會得到國王的清算,緣由正在于此。
要知道,葡萄牙、西班牙的國王都不是傻子,不論是若奧、還是菲利普、女王,他們都不同意開辟航線的人實行奴隸制。
是因爲他們宅心仁厚?
那就大錯特錯了,絕對不可能,能坐上最高統治者的人,有幾個心善?
因爲經曆過光複運動的國王,太明白封建領主的可怕,他們害怕,他們擔憂,在海外實行奴隸制又會造成中世紀的封建領主,動搖他們的統治。
然而,他們也畢竟需要人手去坐鎮,容許更多的人分紅,長遠考慮。
賈琮想,如果自己也到了那時,細心布局的話,于國于家都能得到好的後果。
皇帝還在爲婚禮煩心,新定的皇後是東平王汪氏的後人,可憐弘德皇帝并未親眼見過,但他也不能草草拒絕,因爲東平王的後代,還在鎮守遼東。
爲此,淩決袆隻能把可憐巴巴的目光望向賈琮,賈琮唯有承諾來日讓陛下補辦一場新鮮的西式婚禮,淩決袆聽得興奮不已,畢竟還是年輕人。
皇帝去歇息,剩下太監和他商議,賈琮問秦王回京的事情。
葛玄禮滿不在乎:“調兵印信早已收回來了。”
兩太監隻能無奈,畢竟賈琮剛才還是爲他們求了情的。
賈琮隻得放下擔憂,他耿耿于懷的一件事,是在揚州被刺殺,還找不到幕後兇手,他可不會輕易放過。
爲此得加強裝備,回仁華殿坐班,粵、閩、浙三省大力開火器、開市舶司的事情,他全部批準下去,就等厲兵秣馬,東南一戰。
明朝遺留下來的火器是很先進的,照這個勢頭發展,絕不會落後給西方。
與汪應元、劉東升、畢忠等人在内閣商議了一些事情,穩固了他的同盟,司禮監大多人也和他關系暧昧,賈琮稍微放心,又到工部寶源局、軍器局請火器。
工部軍器局大堂,和寶源局挨着,作坊在城東。
“這種鳥铳還是火繩槍嘛……不過不炸膛就算好了。”賈琮把玩着鳥铳,此等鳥铳是龍形彎托,前有準星,後有照門,細長的槍管,其實就是火繩槍,中國謂之鳥铳罷了。
他又告知了山子野燧發槍的做法,然後讓家丁每人都帶上一把,配上火藥,回去練習。
現在孫福都和莺兒成親了,人也更成熟穩重。
與皇帝定下了出海琉球,賈琮還要重新培養一批人手,這樣也能暫時退出京城的政治漩渦。
如果有了軍權做後盾,而且又遠在海外,那自己的地位,不僅上升,且能更加穩固。
當然具體需要攻克的困難,還有很多。
懷揣着這個遠大的理想,他們已走出了朝陽門,正在散心。
日薄西山,晚霞挂在西天,東嶽廟前的琉璃牌坊如夢似幻,香客與趕集的,人流如梭。
蓦然間,賈琮瞧見了一位貴婦,烏發挽起,儀态優雅地進了山門,分明是李纨。
他早已換了便服,趁着人流掩蓋,賈琮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