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榮國府都傳了一陣,豔紅姨奶奶死了,并且懷的男胎也掉了,在賈琮重回朝堂前幾天,這事兒傳得阖府皆知。
秋桐、豔紅都是賈赦買進來的丫頭,賈赦賞了之後,賈琏、豔紅就立馬成親,這時代娶妾也不用大操大辦,備好新房,喝杯喜酒就行了。
畢竟深宅大院,誰也不知道真相如何,王熙鳳又表現得那樣賢惠,故此大多數下人都認爲是庸醫開錯了藥,也隻有賈琮、薛寶钗、賈寶玉、林黛玉等幾個人,并不信表面這一套浮辭。
王熙鳳又常常在老太太面前私下訴說,說是秋桐、豔紅都愛嫉妒,賈母信以爲真,從不召見那兩個小妾,也隻有通房的平兒,能到賈母房裏。故而賈琏一房死了母子二人,竟然像是沒死人一般,或者說是死了個路人一樣,幾乎沒人關心,談了一陣就過了。
但事情似乎沒完的,賈琮也認爲和自己沒關系。
瞧着賈琏走了,他想起見過幾面的豔紅,倒不像秋桐那般嚣張,爲人更溫和一些,也怪不得賈琏能歡喜一陣,聰明伶俐的晴雯也猜到幾分,在他身後道:“是跟你找錢的?你給他了?”
“嗯。”賈琮無奈道:“也算是讓死者入土爲安。”
晴雯倒覺得幾分悲戚。
返回書房,隻聽見賈芸在和林紅玉聊天,問她首飾月錢,進去的時候賈琮故作聽不見,看看林紅玉,年齡也不小了,面貌大約中上,至少不比襲人醜,一身背心很幹淨,說話也幹淨利索。
按賈琮的意思,他的通房也不算少了,現有一個晴雯,預備一個香菱,莺兒、小紅他便不打算再要,倘若收了一屋子的通房,賈琮簡直不敢想象那畫面。
就像《唐伯虎點秋香》的場面一樣,賈琮眼前驟然浮現出一屋子的老婆們,打牌、吃肉、喝酒、劃拳,一地的垃圾,三天兩頭的鬥嘴。
“哎……”一股寒氣頓時從賈琮的尾椎骨襲上心頭,貪多嚼不爛,他不僅要數量,質量也得過關。
比如晴雯雖然性子爆裂,卻不會拉幫結派算計自己什麽的,香菱是賈琮最放心的一個,那就是擺在窗口的花瓶,賈琏房裏的這種事,他可不想親自經曆。
“琮叔,琮叔……”
賈芸的叫聲喚醒了賈琮,賈琮回神:“噢……留下你,是問一下,你在園子種花的事情,也快辦完了吧?看起來大觀園很大,能種的卻不多。”
“正是,侄兒就是爲此來找琮叔的,求求叔叔另外派我一宗事。”賈芸很恭敬。
“你回家等着,明兒我去翰林院回來,看看朝廷的風向,會傳信給你。”賈琮道,這個賈芸不僅知恩圖報,而且懂人情世故,賈琮決定拉起來用。
賈芸也猜到幾分,是要到琮叔門下辦事了,那樣更不用憂愁,進賬更多。
隻是他和小紅彼此相戀這事,實在不好開口,看琮叔的臉色,仿佛全然不知,賈芸隻能眼神一黯地看了一眼林紅玉,躬身退出。
賈琮自不會把所有好處都許給賈芸,求之不得,某一天答應了,賈芸才會更加感激涕零,這不過是一種馭人手段罷了。
那林紅玉亦是面色不大好,端茶倒水,卻也不敢開口求。
……
晚間的院子裏面,盆缽裏燒着紙錢,因爲一家兄弟不聞不問的,貌似不像話,賈琮裝模作樣地過來,袖子裏的蒜頭熏熏眼睛,登時兩行清淚淌下,對着棺材作揖:“一路走好。”
仿佛死的那人是賈琮親姐一般。
棺材尚未釘起來,賈琏看到弟弟這個模樣,還親自帶了香紙過來祭奠,早上又給他錢,禁不住嚎啕大哭:“琮弟,你我不是同母,卻勝似同母,二哥這輩子,認定你了。”
“節哀,節哀。”賈琮吸吸鼻子,一臉傷心。
“豔紅,都是我害了你。”賈琏心裏便認爲,整個賈府,隻有琮弟對他好了,他又撲在棺材上面。
棺材裏面的豔紅,穿着一身白裙子,雙手安詳地放在小腹,儀容儀表顯然是整理過的,蒼白的臉上,滿滿的凄然,賈琮想,如此星辰如此夜,若是把頭發放下來,倒像貞子了。
賈琮身體忍不住寒了一下,故作咳嗽地要告辭,賈琏含淚回頭:“二哥想,死者爲大,她生前不能享福,死後也要風光一把,我原想買一副上好的樯木,誰知囊中羞澀,還多虧了琮弟和平兒,買了一副花梨木過來……”
“我還要銘旌,作一場法事的,誰想老太太派人來說,一個小妾,多麽晦氣,擡出去火化了正經……”
真是門前冷落鞍馬稀,來陪着祭奠的,也就賈琮、賈寶玉兩人而已,半夜開了門,賈寶玉才姗姗來遲,賈寶玉倒是真正哭了出來,然後便擡了出去,也不允許在鐵檻寺寄靈,賈琏隻得倍顯無助地去尋墓地,堅決不火化。
……
過了春節元宵,也到了朝廷的假期完畢,賈琮早晨穿好官服,孫福忙忙拿信來,說是大門外遞進來的,有兩封,賈琮拆開看完,面色陰晴不定起來。
恰逢寶钗從蘅蕪苑回來,新年上班第一天,想叮囑他幾句,看見丈夫這臉色,薛寶钗忙進來:“怎麽了?”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今年才是第一天要當值,劉老師送信來,九卿會推入閣,有我的名字,第一我是狀元,第二也有些名望,戶部尚書畢忠、閣臣汪老師、都察院劉老師三人推薦,就進入名單了。”
都察院的左右都禦史、左右副都禦史、左右佥都禦史,總共六個人,都是堂上官,有推薦的權力。
“壞消息是張茂才傳來的,他在通政司,能第一時間看到奏折,工科給事中賈斯文彈劾我昔年鄉試一案,不明不白,準備翻案,拉我下水。”
“按照慣例,受人彈劾,我不能去當值,要麽在家待着,要麽上申辯折子。”賈琮手指敲敲桌子,寶钗對此不能做什麽,隻能揉揉他肩膀。
這是他第一次受人彈劾,賈琮竭力穩定下來,熟悉曆史的他,一看就明白這件事很像錢謙益案子,他心理素質一定得過關,不然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溫體仁、周延儒都是心理素質強大,才會勝出。
與此同時,賈琏也準備好了所有證據證人,想徹底解決王熙鳳,這出家庭與朝堂的重頭戲,居然同時開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