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飯後,晴雯服侍賈琮穿衣,香菱一手挂了生麻、斷處不輯邊的孝衣,提起來道:“這件穿裏邊,還是穿外邊?”
“當然得穿裏邊,穿外邊去翰林院,還不讓人笑死了。”晴雯讓賈琮伸手擺成一字型套上,前前後後打量一番,賈琮一副清秀臉,眉毛濃黑,富貴相的大耳,器宇不凡。
中衣和官服之間加了件孝服,補子官服做了兩件,一件用苎絲,一件用紗羅絹,頭上的官帽,鐵絲爲框,外蒙烏紗,冠後豎兩翅,正前方隆起,以金線壓出兩道山梁。
袖寬三尺,袍角及履,足登皂靴,六品青袍配一條青革帶,好一個年輕後生,賈琮雙手向後一背:“怎麽樣?各位,有沒有官威?”
晴雯回神笑道:“就是小了點,不像二老爺那樣,不苟言笑,而且你又沒胡子。”
賈琮現在還沒有胡須,蓄不起來,傳說張居正有很長的胡須,就像大門上貼的門神關雲長,古人以此爲美,賈琮真不能欣賞,胡子那麽長,吃飯、親嘴,不是很麻煩嗎?古今的審美觀差異很大啊,傳聞張居正和太後關系暧昧,那長胡子估計爲他加了不少分。不過楚王愛好細腰,對女人細腰的審美觀,幾千年未變。
“這套孝服真麻煩,看着不雅觀。”賈琮摸摸生麻輯邊,賈敬死了,他這個堂侄子還必須守孝,可他從沒去過玄真觀,也沒見過賈敬。
“在五服之内,你逃不了的。還好我朝隻有父母才丁憂,其他人不必居喪,按你說的,你要是不穿給人家看,被那個什麽禦史瞧見,還不參你一本了?”晴雯奉茶:“多不劃算。”
盡管賈敬是空門中人,可五服之内,必須服喪。高祖、曾祖、祖父、父親、兒子五代,無論直系旁系,無論男女妻妾,都屬于五服,一個家族,五服之後,才允許通婚。
五服制度是從儒家教條托化出來的,具體表現在守孝上面,古代中國、朝鮮、越南、日本,全部遵守這個制度。從重到輕分爲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缌麻,堂侄爲堂伯叔,着齊衰服,服期三個月。
若是父母死,未嫁女、兒子需着第一等斬衰服,守孝三年,實際二十七個月,林黛玉沒爲林如海守孝,是她身體原因。
至今五服隻能找到三服了,五服的前提必須有妻妾、嫡庶,同父同母爲一服,如賈赦、賈政,同父不同母爲二服,如賈琏與賈琮、賈寶玉與賈環,同祖父爲三服,如賈琏、賈寶玉,同曾祖父爲四服,如賈政、賈敬,同高祖父爲五服。
“老太妃薨了,一年不準唱戲,三月不準婚嫁,琮爺守家孝三個月,也是一樣的,萬幸并不影響你離任,好不容易中了個狀元,正好給你過過瘾。”香菱梳着齊眉劉海,小妮子頭發還沒盤起。
“好了,本官要上任了。”賈琮心滿意足地與倆丫鬟告别,出了院門,一頂青幔小轎已經備好,停在門口,兩個轎夫在側,賈琮道:“他們從哪兒調過來?”
“大老爺那邊撥過來的。”孫福答道。
轎夫也要付銀,不過賈琮沒多問,這些事情晴雯應該會處理好。
兩個丫頭折回屋子,晴雯杏眼仔細看看香菱乖巧婀娜的模樣,眉心那顆胭脂痣更增妩媚,心裏真覺得有點不舒服,不過先來後到,香菱在他心中的位置,應該不及自己,她拿一套裙子放在薰籠上熏香,“我恍惚聽見有婆子說,二姑娘要議親了。”
“那你怎麽不告訴他?”香菱道。
“你知道我性子急,不會說話,總是要姐姐嫁了,弟弟再娶,姐姐未嫁,他娶正妻過門,怎麽合适呢。”
香菱秀美微揚,神色認真地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如今府裏的姑娘,二姑娘年紀最大,她要嫁人,琮爺也無法,就不知另一邊是誰?”
“是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擋也擋不住……”晴雯打哈欠:“聽說是一個姓孫的武職,大老爺欠了他五千兩,要拿二姑娘去還呢。”
香菱抿嘴不言:“我去澆花喂鳥。”
“你這樣伺候得小心,來日進來一個主母,不怕夾在中間受氣?通房丫頭,既要得主公的心,又要得主母的心,真真難難。”
香菱回頭,想了想道:“晴雯姐姐,我們又能怎麽樣呢?我沒想過那些。跟你說實話,幾年前在金陵,那位馮家的公子,本來要買我回家做妻的,我原本以爲,從此終身有靠,得脫苦海,喜極而泣了呢,誰想到……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嫁棵扁擔挑着走,平民女子嫁人,還允許鳳冠霞帔,我們這樣的,不及煙花女子嫁人,煙花女子好歹在夜裏悄行,也是有大紅的花花轎子,不過沒有那對龍鳳燭罷了。”
“你這個呆人,真能說。”晴雯咯咯一笑,“到如今,方才明白當初讀寫的字,浮生若夢啊……好歹琮爺是個沒脾氣的主子,其實我不大甘心,又不能說給他聽,不過跟你講兩句,你倒是早就認命了。”
香菱低歎道:“命是天注定的,求不來。”
……
坐在轎中軟墊上,會享受的人,轎子還有冰窖拿出來的冰塊,但這個六品小轎好像沒有安排這待遇。
賈琮掀開轎簾,卯時之前便已市肆如煙,人流湧動,坊間胡同就像江南的巷弄,胡同、巷弄并無差别,這些街旁側道裏面,規定距離設栅欄,安總甲,置坊長,栅欄之内往往有小牢房,以便保甲治安。
正陽門之前停轎,京城遍地都是官,紅色,藍色,青色,冠蓋滿京華,賈琮低調地把轎子停在靠牆偏僻處,孫福龍傲天在外等候,他遞牌子進了城門,比較長的城洞過道。
進了西江米巷,一直往東走,途經禮部、太醫院衙門口,銮儀衛、太常寺和三法司大理寺、刑部、都察院衙門在西邊,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工部、鴻胪寺、太醫院、欽天監、翰林院各衙門在東邊,其中翰林院位于最東北。
賈琮進翰林院登瀛門,兼理掌院學士的汪應元點了卯,幾十名侍讀、侍講、修撰、編修、檢讨等全部到齊,賈琮隻見有内堂五楹,堂西爲讀講廳,東爲編修廳,左廊圍門内爲狀元廳,占地甚廣,寬敞恢宏。
【注釋:因爲病況加重,力不從心,寫得不理想,有點堅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