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男人,喜歡拉風塵女子上岸、拖良家婦女下水,但是他們和所有男人一樣,不能容忍這件事:紅杏出牆。
琏二爺無疑屬于這兩者兼備的男人。
捏住從裏間炕桌上的兩塊花樣子底下,揪出來的“賈瑞情書”,賈琏靠在腦搭交椅上,跷着二郎腿,二十幾歲的英俊面容,陰沉到了極點。
望着穿衣鏡裏面,自個兒的頭巾,仿佛都是“春風又綠江南岸”,綠油油的一片蒙古草原。
賈琏現在是一座瀕臨爆發的火山,他很想抽刀子殺了那個賤人。
等王熙鳳、平兒從大太太邢夫人那裏請安伺候回來,賈琏果然依秋桐之言,不急于發怒,他心裏也是想着先問明白爲好。
夫妻兩人、兼一個通房丫頭平兒,絮絮叨叨、有說有笑地談了些家事,大抵是賈琏說些外面應酬情況,王熙鳳回些家長裏短。
他們夫妻早期的感情生活是很要好的,門當戶對,天造地設,男的英俊,女的漂亮,“送宮花賈琏戲熙鳳”,大白天的,也有情趣做那種事。
談着談着,兩人坐到了床沿,平兒在北牆下整理箱櫃,賈琏挑起王熙鳳的下巴,摟住她妖豔苗條的腰肢,往後斜躺:“對了,今兒我在府外見到了瑞弟,說他們家甚是拮據,全賴學裏太爺收些府上發的族學使費,我瞧着可憐見的……你見過瑞弟沒?”
雖是以随意的口氣一問,賈琏卻留心着愛妻的表情、以及她接下來的回答。
往前王熙鳳管家,族中無論男女,她都是大大方方應酬,不忌諱的。
賈琏這種口氣,當然不使她疑心,往常說話、找她辦事的族中男人多了,她行得正,坐得直,怕什麽?
在這一點上,不得不說,王熙鳳不管怎麽害别人,但是她對得起賈琏,誠如她自述“我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
不過,封建社會的貴族很少有一夫一妻的愛情,林如海和賈敏畢竟是少數,除了妻,還有妾,賈琏是不會那麽忠貞不二的,男尊女卑嘛。
“見過幾次,不過他那人不見得如何,如今這家可不是我做主,要接濟,憑你自己琢磨……”王熙鳳自是暗恨賈瑞,心道:“那個沒人倫的畜生,還要老娘接濟?遲早死在我手上……他才知道我的厲害!先收拾了賈琮再收拾你賈瑞!”
雖然王熙鳳不管家了,賈琏的外面應酬卻一如既往,因此她推給賈琏。
可憐王熙鳳并不知道,一向不會算計的賈琏,在秋桐的挑唆之下,已經先入爲主地留心觀察。
賈琏見到王熙鳳這樣子,似乎是在想着什麽心事……是和賈瑞私會的腌臜事麽?賈琏冷哼:她嘴上不承認,卻是露餡了,真有可能是紅杏出牆!無恥的賤人!
封建社會就這樣子,男人外面怎麽玩,都沒事,女人一旦失節,就會被唾沫星子淹死,就連很多封建女人都覺得正常的。
“你露餡了!”賈琏陡然放開愛妻香噴噴的身子,咄咄逼人道:“你和賈瑞的那些腌臜事,還要瞞着我嗎?賤人!”
平兒吃驚地看過來,王熙鳳的櫻唇張成“O”型,她很愕然:賈琏與她感情一直很好,從未見過他這種面目,這還是賈琏第一次對她發火!尤其還說出了這種難聽的話!
王熙鳳委屈、憤怒,眼淚流出眼角:“我什麽時候做了那種腌臜事?你哪裏聽到的流言蜚語?一來就說我那樣?你不想想我平日對你堅守的婦德,哪一條錯了?你拿出證據給我看看?”
“證據?”賈琏愈發認爲她心虛反怒,面目猙獰地甩出袖中的“賈瑞情書”,歇斯底裏:“那種證據我看得到嗎?是要我當場捉奸?你早就隻手遮天了!看看這份情書:好嫂子!後門過道牆下私會!老路子……這說明你們不是第一次了!”
呆呆地看着那封信,王熙鳳立即否決:“我從未見過這封信,是有人挑撥離間,你竟然不知道,爲人戲弄!”
“挑撥離間?當初對我的侍妾挑撥離間的是你!”賈琏冷笑,露出白森森的整齊牙齒:“我就是在你屋子裏拿到這封信的!你怎麽說?”
王熙鳳當場呆滞,平兒趕緊出了裏間,拍拍胸脯:“奶奶是不會做出此等事情的,莫非有人陷害?這位爺也是不分青紅皂白……今兒誰來過呢……秋桐……莫不是她?”
王熙鳳自然想到這一層,書信她們沒見過,是誰放進來?這些字迹,略微拙劣,顯然不是賈琮的,不管是不是賈瑞,她真沒收過……十分地委屈,有苦說不出,王熙鳳索性橫了心:“這封信不足以作爲鐵證,你要鬧,咱們去老太太跟前鬧!”
“不必了,這是我終身的把柄!”賈琏悲憤地仰天大笑!
老婆紅杏出牆這種事情,對于男人來說,是極度傷害自尊心的,若非逼不得已,哪個男人會大肆宣揚開來,巴不得全天下知道自己戴了綠帽子?
寶強曝光馬蓉出軌,那是涉及到鮮爲人知的利益問題,否則他會這樣幹?曝光給全國人民?
賈琏不想到賈母面前争辯,其一也是如此,他作爲男人的自尊心受不了。其二賈母很寵王熙鳳,不亞于寶玉、黛玉,而且證據确實不足,他哪裏争辯得過妻子?
一切都在賈琮設想的軌道上。
無論賈琏有沒有疑心是秋桐故意設計的陷阱:即使王熙鳳沒有紅杏出牆,賈瑞觊觎王熙鳳倒是真的,而這封信,更讓賈琏猜忌,賈瑞和王熙鳳有沒有幹那事,尚在兩可之間,但這芥蒂,是确确實實在琏二爺心裏生根發芽了!
此事能順利,也是賈琏耳根子軟、富家公子脾氣。
要知道,紅樓之中,“苦尤娘賺入大觀園”,王熙鳳百般虐待尤二姐,招待給剩飯剩菜,直到尤二姐慘死、男嬰打下來,賈琏都不能确定是不是王熙鳳幹的,還是賈蓉提示,賈琏才猜忌王熙鳳。
一方面,是賈琏喜新厭舊,得了新人,他怎會管舊人的死活?這是典型的渣男一枚。另一方面,賈琏的智商也不行,同在一座院裏,尤二姐當時怎麽死的,賈琏全然不知。賈府絕大部分男人,智商能力都不行,連家事也處理不好,老婆小妾亂成一團。
故此,賈琮一定程度上自然能玩轉賈府。
……
賈琏拂袖而去,從此以後,他們夫妻開始反目了。
平兒安慰主母,表情心疼地道:“奶奶,一定是秋桐,今兒秋桐來過,定然是她這蹄子栽贓陷害,咱們二爺和她的風言風語,已經傳出來幾道了……”
“秋桐怕不是主謀,她在賈琮房裏……”王熙鳳五髒翻騰、茶飯不思,流淚、惱火:“他竟然使這種卑鄙無恥的招數!”
王熙鳳并沒有厲害到天上去,“變生不測鳳姐潑醋”,當時鮑二家的畏懼吊死,娘家要告官,王熙鳳還是有一刹那的害怕,說到底:終究是女人。
這事兒,她們誰也不能傻傻地宣揚出去,打落門牙肚裏吞!王熙鳳氣得仰面倒下,又是害怕賈琮花樣百出的手段,又是憤怒、失望傷心于賈琏:“這卑鄙陰險的庶子!還有那沒人倫的賈瑞,你們等着!咱們這位爺也是黑白不分,就對我遷怒!”
王熙鳳身體本就虛弱,她又争強好勝,從此經期不調、下紅不止,連續病了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