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多河川山脈,再加上充斥着各種防不勝防的毒物,導緻大雍的軍隊進展速度極爲緩慢。
即便有蕭廷琛的五十萬大軍開路,接下來的兩個月也不過隻是勉爲其難地拿下了一座城池。
蘇酒已經養好身子。
抵達青城正是初冬,因爲青城臨近南疆北部,所以氣溫比王都低很多。
華貴的寬大暖轎被軍隊重重簇擁,在城主府外徐徐停下。
蘇酒裹着胭脂紅的狐毛鬥篷,扶着顔鸩的手慢條斯理下了馬車。
她身段窈窕,比少女時期出落得更加纖細高挑。
鬥篷上的一圈白狐狸毛,襯得她小臉晶瑩剔透,吹彈可破的肌膚猶如細瓷,面容精緻清媚,渾身上下透出一種風雅天成的雍容氣度。
繡花鞋快要踏到地面時,顔鸩突然單膝跪下,用掌心托住她的繡鞋。
蘇酒把額角一縷碎發卷到耳後,垂眸瞥向顔鸩,“怎麽了?”
“地上有積雪,怕弄髒你的繡鞋。”男人嗓音深沉,陰鸷的狹眸轉向恭候在府邸門前的青城城主,“去拿條毯子來。”
城主畢恭畢敬,急忙叫侍女去拿毯子。
嶄新的紅毯從府邸門前一路鋪到松竹苑。
上百名侍女恭恭敬敬排列在松竹苑外,等候蘇酒的駕臨。
蘇酒目不斜視,踏進松竹苑寝屋,便讓奶嬷嬷把燃燃抱來。
她用手指頭戳了戳小家夥的臉蛋,淡淡道“聽說今夜府中設了晚宴?”
“是。”顔鸩坐到她旁邊,“江城主鎮守青城二十多年,始終兢兢業業。這次聽聞咱們過來,很早就收拾了府邸和院落。”
蘇酒笑笑,“他是你的人?”
“是。”顔鸩毫不避諱,“他手中握有兵權,恰是當年的我所需要的。”
蘇酒點點頭,“那便一同赴宴吧。我有些乏,先和寶寶睡一覺,你到時候叫我。”
寝屋燃着地龍。
羅帳生暖,蘇酒帶着寶寶睡得香甜安心。
顔鸩坐在榻邊翻書,翻了幾頁,又忍不住望向他們。
他伸手替蘇酒揀開臉上的碎發。
少女眉眼清媚,怎麽都是好看的。
怨不得會被蕭廷琛喜歡,甚至不惜親自帶着五十萬兵馬南下搶她……
他默了默,按捺住内心的妒忌,微微俯身,做賊般在她的臉蛋上輕輕落下一吻。
他不想要天下,他隻想要這個女孩兒。
如果蕭廷琛非要跟他搶,那他便叫蕭廷琛有來無回!
男人斷眉凜冽,面龐上浮現出一抹殺意,像是被侵犯領地的獅子。
黃昏時分,城主府已然熱鬧起來。
處處張燈結彩,婢女們衣着錦繡穿廊過院,把美酒佳肴等物送進廳堂。
廳堂裏燃着成百上千盞燈火,絲竹管弦聲不絕于耳,舞姬們笑靥如花,爲在座的賓客們奉上最美的舞蹈。
蘇酒和顔鸩一同坐在上座。
她素來不喜熱鬧,隻低眉斂目端坐在蒲團上吃菜。
顔鸩親自替她除去熏魚上的刺,低聲道“若是不喜歡,咱們吃完就回屋。”
蘇酒擡眸望向槅扇,“一時半會兒怕是走不了。”
顔鸩随着她的視線望去,隻見一位妙齡少女身穿單薄輕紗襦裙,正笑吟吟踏進門檻。
舞姬們主動讓開一條路,少女水袖輕揚,踩着樂點折腰而舞。
一颦一笑爛漫天真,那雙杏眼卻不時含情凝涕地朝顔鸩暗送秋波。
下首處的青城城主江淳笑道“這是老夫的幺女黛兒,自幼在深閨長大,略識得幾個字,也算懂規矩禮儀。若是帝君不介意,黛兒她很願意爲帝君灑掃庭院、侍奉左右。”
南疆偏遠地區的臣子都以爲如今朝堂是帝君說了算,女帝不過是他扶持起來的傀儡。
所以即便蘇酒親自駕臨,江淳也沒有把她放在眼裏,他甚至以爲蘇酒明爲女帝,實際上不過是顔鸩的玩物。
顔鸩臉色微沉。
餘光掃向蘇酒,她正抿下一口酒,嘴角微微翹起,顯然是在笑。
還好,她沒有生氣。
顔鸩有些慶幸又有些難以名狀的不甘,淡淡道“江大人怕是喝醉了。”
“老臣千杯不醉,帝君何必與老臣開玩笑?”江淳沒察覺到顔鸩的不悅,大手一揮道,“黛兒,還不快給帝君滿上酒?!”
江黛兒含羞帶怯地上前,跪坐在顔鸩身側,溫順地爲他滿上酒。
纖纖玉指捧起酒盞,她嬌聲道“臣女早就聽說王爺玉樹臨風、文武雙全,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臣女仰慕王爺已久,還望王爺允準臣女侍奉您左右。”
顔鸩皺眉。
蘇酒湊到他耳畔,聲音細軟“瞧着十分乖巧漂亮,不如收了?”
顔鸩更加不悅,面龐緊繃,薄唇弧度極爲冷酷。
蘇酒似是覺着好玩,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軟軟道“我去看看燃燃,你再吃些東西……也順便培養下感情。”
她笑着離席。
她走後,江黛兒更加大膽,腆着臉坐到顔鸩懷中,“王爺爲何不喝臣女敬的酒——”
顔鸩起身。
他轉向江淳,語調冷硬絲毫沒給他留情面,“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誰,你可清楚?”
“清楚,當然清楚!”江淳笑呵呵的,“王爺故意把一個女人扶上皇位,利用她控制朝堂。如此一來,王爺既能名正言順地掌控大權,還不會背上謀朝篡位的罵名,王爺果然絕頂聰明——”
“蠢貨。”顔鸩周身溢出狠厲殺氣,“我既奉她爲君,這輩子都會以她爲尊!江淳,再敢自作聰明,别怪本王手下無情!”
冷冷撂下這番話,他擡步離席。
廳堂寂靜。
江淳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有點莫名其妙,“以蘇酒爲尊?是她瘋了還是我耳朵有問題?”
江小靈不開心地撒嬌,“爹,王爺好生俊俏,我不管,我就要做他的女人!那個蘇酒算什麽女帝,雖然長得還不錯,但一看就是個老實人,坐在那裏吃飯連吭都不敢吭聲,真是上不得台面!聽聞她是被先帝從外面帶回來的,從前大約過慣了苦日子,如此小家子氣,怎能配得上王爺?”
“别吵吵,容爹再觀察觀察……”
這廂父女倆合計着,另一邊,顔鸩在遊廊深處追上蘇酒。
他握住少女的細腕,惡狠狠把她抵在廊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