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原本面對蕭廷琛時的底氣,也消失無蹤。
分明是他做錯事在先,可現在自己反倒擡不起頭。
蕭廷琛居高臨下地睨着她。
少女嬌嫩白皙的小臉上滿是薄汗,裙子底下的小細腿抖得厲害,俨然一隻受驚的幼獸。
薄唇勾起,弧度譏諷。
在她眼裏,他有這麽可怕?
他懶懶道“妹妹既喜歡爬牆,那就好好爬,爬到我滿意爲止。谷雨。”
谷雨立即取來木梯搭在宮牆兩邊,恭敬地朝蘇酒擡手,“王妃……”
蕭廷琛笑眯眯的,“快爬。”
蘇酒渾身發抖。
她倒是忘了,蕭廷琛慣會折磨人……
少女眼圈绯紅,把裙裾打成一個結,被迫爬上木梯,然後順着宮牆另一邊的木梯爬下去。
隔着宮牆,她軟聲“爬好了……”
牆外傳來蕭廷琛的聲音“繼續爬,爬到我滿意爲止。”
蘇酒要哭了!
她睫毛濕潤,出于對男人的害怕,隻得又爬上木梯。
反反複複地爬了幾十次,汗水濕透了宮裙,烏黑長發被汗濡濕,緊貼在蒼白的面頰上。
蘇酒蹲在牆頭,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不想爬了……”
她望向蕭廷琛,帶着哭腔控訴,“明明都是你的錯,爲什麽倒頭來受罰的卻是我?”
蕭廷琛挑了挑眉尖。
小姑娘哭起來,他還是有點心疼的。
他決定再給蘇酒一個機會。
他冷淡道“你逃出青蓮宮後,去了哪裏?”
蘇酒捂着遍布淚痕的小臉,不敢回答他的話。
她咬了咬唇瓣,細聲道“在禦花園溜達了一圈……”
蕭廷琛默然。
總是煙籠霧罩的桃花眼,越發陰沉。
良久,他嗤笑,“繼續爬。”
“蕭廷琛!”
“繼續爬!”
蘇酒脾氣上來,騰地站起身,“你再折騰我,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啧,你跳啊,我還怕了你不成?!”
蘇酒眼睛紅透,轉身就跳下了宮牆!
不同于昨夜的小心翼翼,她幾乎是奔着摔傷去跳的!
蕭廷琛瞳孔驟縮!
他蘊着輕功掠進青蓮宮,看見蘇酒摔倒在地,腳踝折了過來,她疼得直掉眼淚。
沒多久,那處腳踝漸漸腫了。
小姑娘疼得厲害,許是覺得受了委屈,連哭聲也漸漸大了。
撕心裂肺,難受至極。
蕭廷琛繃着臉站了很久,終于捱不過她的哭聲。
他沉默上前,把她打橫抱起。
穿過落滿梨花瓣的宮苑,他忽然輕聲“蘇小酒,你勾搭謝貴妃,還妄想和謝容景聯手害我,我究竟爲什麽還要寵着你?”
蘇酒怔住。
她望向男人。
淚珠從面頰上滾落,她顧不得擦拭,啞聲道“你派人跟蹤我?!”
“皇宮各處都有我的眼線。”
蘇酒咬住唇瓣。
半晌,她爲難道“隻是爲了從謝貴妃那裏套話,并非是真的要害你。我雖隻接觸過元湛一次,但也察覺到他爲人虛僞,不堪爲太子。我是不可能幫助謝貴妃的。”
面對她的解釋,蕭廷琛不置可否。
踏進寝殿,他把蘇酒放到軟榻上,又喚了醫女給她包紮腳踝。
終于折騰完,已是一個時辰後。
蘇酒實在累極,顧不得其他,蜷在被窩裏漸漸睡着了。
蕭廷琛坐在榻邊,靜靜凝着她。
伸手替小姑娘拂開額前碎發,他面容冷峻而黯淡。
又替她掖好被角,他似是歎息,“我從出生起,就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自幼習得心狠手辣,做什麽事隻奉行斬草除根。蘇小酒,你大概是唯一一個能叫我心軟的人。”
他親自帶大的小姑娘,雖然常常欺負她,但隻要她一掉眼淚,他就忍不住地心軟。
“該怎麽辦呢?蘇小酒,你這輩子都不能離開我了。”
他俯身,吻了吻少女的唇瓣。
他沒打攪蘇酒休息。
掩上殿門時,洛梨裳出現在檐下。
她好奇地望了眼緊閉的殿門,“睡着了?你沒把她怎麽樣吧?”
蕭廷琛搖搖頭。
洛梨裳放了心,又問道“謝貴妃那邊,打算怎麽辦?”
蕭廷琛眸色深沉,“謝容景會查到真相,他不會放過謝貴妃和元湛。咱們隻需要坐山觀虎鬥,就足夠了。”
“是這個理兒。”洛梨裳低笑,“攝政王做事越來越缜密毒辣,借刀殺人,我喜歡。”
……
謝容景那邊,他聽蘇酒的話,在慕容鳴的府邸裏好一陣翻找,終于從書房密室搜出幾十封密信,全是慕容鳴和謝貴妃來往的證明。
色若春曉的男人,一封接着一封地看完那些信箋,全然不敢置信,竟是自己的親姑母,指使慕容鳴害死了自己的兄長!
枉他還以爲姑母溫柔體貼,沒想到,分明是蛇蠍心腸!
姑母入京多年,權勢和地位足以腐蝕她的心智,讓她成爲徹徹底底不擇手段的女人!
她爲了拉攏權貴,不惜色誘慕容鳴,創造各種相遇的機會,生生把慕容鳴從皇後的陣營拉到她的陣營裏。
她背叛謝家、背叛皇帝,她罪無可恕!
謝容景猛然攥緊那些信箋,丹鳳眼滿是兇光!
“備馬,進宮!”
他冷聲,大踏步離開慕容鳴的府邸。
不過短短半個時辰,他就出現在了謝貴妃的永甯宮。
謝貴妃在殿中慢悠悠修剪花枝,還沉浸在即将成爲太後的喜悅裏。
謝容景踹翻幾個擋路的宮女,兇神惡煞地出現在宮中。
他怒聲“姑母!”
謝貴妃放下剪刀,笑吟吟迎了上來,“小景怎麽進宮了?怎麽氣成這個樣子?快坐下來,和姑母好好說道說道。”
謝容景掙開她的手。
謝貴妃猝不及防,猛然摔倒在地。
宮女們連忙把她扶起來,女人秀美的面龐上滿是不解,“小景?”
“你沒資格喊我的名字!”謝容景從懷中掏出厚厚的幾十封信箋,全部砸在她臉上,“是你指使慕容鳴殺我大哥的,是不是?!”
信箋堅硬的一角,在謝貴妃白嫩的額頭上劃出傷痕。
她望向滿地信箋。
原本紅潤的臉色,瞬間褪成蒼白。
她知道了,她知道蘇酒今天清晨來見她的真正原因了。
并非是爲了給她賠罪,而是爲了試探她手上這枚戒指從何而來。
蘇酒……
好生狡猾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