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都是碎布,全是蘇酒的心血。
“蕭廷琛!”
蘇酒喊了一聲,哭着沖上去拼命捶打男人的後背,“我以後,再也不會給你做衣裳了!再也不會給你做飯了!你不配,你不配!”
蕭廷琛轉身,握住她的手腕。
男人力氣大得驚人,像是鐵鉗,握得少女腕骨生疼。
他像是叛逆的大孩子,說話絲毫不顧及别人的感受,“我稀罕你給我做飯做衣裳?!蘇小酒你搞清楚,老子現在是攝政王!我要吃什麽山珍海味沒有,我要什麽绫羅綢緞沒有,我稀罕你的東西?!”
他說完,惡狠狠踩了一腳地上的碎布,甩袖離去。
轉身的刹那,他臉色蒼白。
明知這麽說會傷她很深,但他忍不住。
青蓮宮的厚重宮門,在他身後重重合上。
隔絕了那個女孩兒傷心欲絕的哭聲。
蕭廷琛靠在宮門上,有些頹然地遮住雙眼。
他承認,他這段時間确實有些利欲熏心、急功近利。
但是……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們的将來。
他沒有錯!
一門之隔,青蓮宮内。
蘇酒無力地跌坐在殿檻上。
滿地都是碎布。
她花了三天三夜趕制出來的寝衣,被他毫不在意地撕成碎片……
他還說,不稀罕她做的飯菜和衣裳。
可是小時候,他最喜歡她做的飯菜,還誇她做的菜天下第一好吃。
他也很稀罕她做的衣裳,曾說就算是皇宮裏的繡娘,都不及她做的衣裳精細好看。
原來那些話,都是騙她的嗎?
少女捂住小臉,哭得不能自已。
白露和霜降小心翼翼拾起滿地碎布,不敢多勸什麽,默默退了下去。
入夜。
蕭廷琛面對禦案上堆積成山的奏章,根本沒有平時的熱情。
蘇酒哽咽啼哭的模樣,不停在眼前浮現,弄得他心煩意亂。
他批了兩本,煩躁地扔掉朱筆,“谷雨!”
“主子?”
“走一趟青蓮宮,把那些碎布帶回來。不許讓蘇小酒知道,否則本王拿你問罪!”
“是!”
谷雨很快帶着一堆碎布回來。
蕭廷琛帶着碎布去找洛梨裳,大咧咧把東西扔她床上。
洛梨裳慵懶靠坐在貴妃榻上剔指甲。
她掀起眼皮瞟一眼這個男人,“幹什麽?我晚上不睡覺了?”
“找兩個宮女,把它們補起來。”
洛梨裳失笑,“我的攝政王殿下,你是在跟我說笑話?都碎成這樣了,怎麽補?”
蕭廷琛才不管。
他撩袍坐在大椅上,随意翹起二郎腿,“補不好,本王今夜就不走了。”
“啧,小酒妹妹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洛梨裳搖搖頭,打了個響指。
兩名宮女立即上前,小心翼翼取來針線,努力把那些碎布拼成完整的寝衣。
洛梨裳倒了一杯酒,“聽說某人今天在禦書房見了西婵國的小女帝?怎麽,允許你見别的女人,就不許小酒妹妹見謝容景?也太霸道了吧?”
“南宮奈奈才八歲。”蕭廷琛冷聲,“更何況,本王找她是因爲正事。”
“哦?”
“她已經答應本王,共同出兵東黎。”
洛梨裳倒酒的手抖了下。
酒液傾出,惹得蕭廷琛嫌棄不已。
洛梨裳不可思議,“西婵女國不是和北涼締結盟約了嗎?她們怎麽會幫着你攻打東黎?!卧槽,你是不是對南宮奈奈使了什麽美男計?”
“本王許諾西婵女國,如果能攻下東黎,願意與她們平分東黎國的國土和百姓。本王不管北涼答應了她們什麽條件,才使她們願意締結盟約。但,北涼的條件,一定比不上國土和百姓來得有實際意義。”
洛梨裳翻了個白眼,“幹嘛說得這麽冠冕堂皇?我覺得你就是仗着南宮奈奈喜歡你,對她用了美男計。”
蕭廷琛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洛梨裳伸了個懶腰,“沒有六七個時辰,這寝衣怕是别想補好。我還是去偏殿睡吧,不跟你繼續耗了。隻是蕭廷琛,小酒妹妹也不是愛犯賤的女人,小心把她越推越遠。”
蕭廷琛獨自坐在燈火下。
他默默注視兩位宮女縫補寝衣,眼底深邃幽暗。
青蓮宮。
月涼如水。
宮苑裏的幾樹梨花随風輕曳,花影斑駁。
蘇酒獨自坐在宮殿前的台階上,宮燈的光暈灑落滿肩,襯得她身姿嬌小纖細。
她抱着雙膝,白皙的指尖細細撫弄過台階上的梨花瓣,眸色清明。
漸漸起了夜風。
白露過來,輕輕爲她披上鬥篷,“主子本就在氣頭上,王妃何必跟他怄氣?您也知他在您面前隻是小孩子心性,仔細哄一哄,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蘇酒不說話,托起一瓣素白梨花,借着月光細細端詳。
“夜深了,王妃還是進殿睡覺吧?”
蘇酒眼睛有些紅腫。
她吹落那瓣梨花,沉默地踏進寝殿。
角落焚了安神香。
蘇酒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下,蕭廷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殿中。
他往香爐裏扔了些迷香,輕手輕腳地爬上蘇酒的床。
男人像是霸道的大狗,霸占着少女,輕柔地親吻她的臉蛋和嘴唇。
親了很久,他摸摸蘇酒的面頰。
那一巴掌……
他很後悔。
男人埋首在她頸間,嗅着她身上特有的甜香,嗓音低啞“蘇小酒……你就不能乖一點?到底要我怎麽做,你才能真正認可我、順從我?”
少女昏睡着,并不能回答他。
翌日。
蘇酒起床梳洗,總覺帳中殘留着别樣的味道。
像是蕭廷琛的氣味兒。
她皺眉,“昨夜可有人進來過?”
白露搖搖頭,仔細爲她簪上寶石發梳,“昨兒夜裏奴婢就睡在隔壁耳房,并沒有聽見有人進來。”
蘇酒望向窗外。
暮春的風帶着暖意,梨花瓣紛紛揚揚,眼見着便該開謝了。
那個人沒有出現。
大約,是自己的幻覺吧?
正想着,霜降興沖沖進來禀報,“王妃,主子來探望您了!”
蕭廷琛負手而來。
身後,還跟着個小尾巴。
南宮奈奈沒帶宮女侍衛,拎着裙裾跑到蘇酒身邊,“蘇姐姐,咱們又見面了!琛哥哥說你住在這裏,所以特意帶我來跟你玩!”
小姑娘白嫩嬌美的小臉上,沁出一層薄汗。
可見,是在外面跑了一圈的緣故。
蘇酒望向蕭廷琛。
對方沒看她,隻是撩袍落座,自顧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