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牽着馬朝營地走,沒好氣道
“昨兒夜裏,他們都說在山裏看見瑞獸麒麟,老子和周奉先興沖沖跑去找麒麟,結果什麽都沒找到。等回到營地,才知道有刺客行刺皇上。我好歹也是從戰場上回來的英雄,竟然這麽輕易就中了調虎離山計!實在可惡!”
蘇酒望着他。
男人背影高大挺拔,一個勁兒嘀嘀咕咕,心性實在單純。
不知怎的,這樣單純的謝容景,讓她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至少,她知道他絕不會欺騙她、利用她。
蘇酒胡思亂想着,有些疲乏了。
她趴在馬背上沉沉睡了去。
謝容景還在唠叨,見背後久久沒有回應,回頭一看,才見少女已經睡着。
她穿着單薄的胭脂紅春日衫裙,纖細的身子趴在白馬上,小臉精緻,唇瓣紅紅。
幾縷春陽穿過樹林落在她身上,美得不像話。
謝容景眼中難以壓抑地掠過欲望。
深沉又卑微。
良久,他終是收回視線,沉默地牽着馬繼續往營地走。
蕭廷琛在帳外坐着。
就那麽大咧咧坐在太師椅上,什麽也不幹,懶洋洋曬着陽光。
謝容景牽着白馬來到他跟前,“蕭廷琛。”
蕭廷琛慵懶地睜開眼,“現在已經沒有人敢直呼本王的名諱。”
謝容景嗤笑,“自個兒幾斤幾兩心裏沒數?又不是天潢貴胄,瞧你那?n瑟樣。再?n瑟,小心把媳婦?n瑟沒了。”
他拍拍白馬,“吳嵩盯上蘇小酒了,得虧我及時出現,才救下她。我可是把人好好送回來了,别再有下次。”
蕭廷琛睨向馬背。
他的女人,睡在别的男人的馬背上,還睡得那麽香。
合着在他身邊,她就不能睡了是吧?
蕭廷琛皮笑肉不笑,“勞小侯爺跑一趟。”
說罷,他把蘇酒抱下馬背,轉身踏進帳篷。
謝容景在帳外張望了一會兒,因爲帳簾遮住了視線,什麽也看不到。
他抿了下薄唇,踢了踢草地上的小石頭,牽着馬落寞離開。
帳中,蘇酒被蕭廷琛随手扔在床上。
他力道很大,蘇酒摔醒了,渾渾噩噩地朝四周張望,才發覺自個兒又回來了。
蕭廷琛語調不陰不陽,“蘇小酒,你長本事了,會勾搭男人了。”
蘇酒想起樹林裏的事,輕聲道“謝容景救了我。他跟你不一樣,他心底仍舊住着當年的那個少年,而你,早已與當年背道而馳。”
蕭廷琛狠狠皺眉。
他挑起她的下颌,迫使她仰頭望着自己,“什麽叫與當年背道而馳?我想要美人和天下,幼時的我,想要的同樣是美人與天下。蘇酒,我還是當年的我。”
蘇酒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身穿寬大朝服。
本黑色繡金蟒的圓領朝服,腰間束一條金絲腰帶,襯得他身姿高大修長。
金冠束發,面容秀麗英俊。
更添了些從前沒有的凜貴威嚴。
但……
總覺少了些什麽。
她挪開視線。
蕭廷琛歎息,“你從一開始喜歡的,就是戴着面具的浮生君。喜歡他的溫潤如玉,喜歡他對你溫柔體貼。可,那不是我。你該喜歡原原本本的我,包括我的野心一起喜歡。”
“我做不到。”
蘇酒掙開他的手。
男人舔了舔唇瓣。
他喜歡乖巧的蘇酒。
眼前的女孩兒脾氣倔強,叫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勉強耐着性子,“下午就該啓程回長安,宮中有一堆事情等着我處理。蘇小酒,别任性。”
蘇酒冷笑,陰陽怪氣,“攝政王日理萬機,我能理解。”
蕭廷琛眸色晦暗。
他當了攝政王,那麽多人恭賀他,原本是很高興的。
可是,他最希望恭賀他的人,卻連個好臉色都不肯給。
他脾氣上來,使勁捏住蘇酒的臉,“你睡在謝容景的馬背上,我還沒跟你計較!”
“我睡了又怎樣?!蕭廷琛,你從來隻顧你自己,從來沒考慮過我的感受!”
蘇酒指着蕭廷琛的心髒,“你偷偷喂我喝避孕湯,喝了整整一年!你不聽我的規勸,總想往高處爬,可高處不勝寒,你就那麽想當皇帝,那麽想坐擁天下?!甚至,甚至不惜爲此坐視太子去死,坐視皇上被人傷害!太子他一直把你當兄弟,皇上甚至很有可能是你的生身父親!蕭廷琛,你的心怎麽就那麽毒?!”
蕭廷琛面無表情。
他仍舊坐在床沿上,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掀一下。
良久,他笑容邪肆,“擋我路者,我必誅之。”
低沉喑啞的聲音,隐隐含着雷霆之意,高傲不可侵犯!
蘇酒抓緊身下的被褥,“如果有一天,我擋在你面前,你會殺了我嗎?”
蕭廷琛卷起她的一縷秀發,放在鼻尖下輕嗅。
他态度淡漠,不答反問“如果有一天,妹妹認爲我和你道不同不相爲謀,可會抛棄我選擇謝容景?”
他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蘇酒也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她正要讓蕭廷琛出去,男人脾氣上來,笑容殘忍,“總歸今日要返回長安,妹妹那麽喜歡睡在馬背上,幹脆騎馬回去好了。谷雨。”
谷雨急忙進來。
約莫是感受到了帳中壓抑的氣氛,他低眉斂目,連大氣都不敢出。
蕭廷琛姿态懶散,“把王妃綁在馬背上,孤要看着她騎回長安。”
谷雨爲難地朝蘇酒擡手,“王妃?”
蘇酒眼圈漸漸紅了。
她一言不發地離開。
蕭廷琛的笑容逐漸消失。
他起身,一腳踹翻床闆,轉身抽出長刀,把桌椅洗臉架劈得稀爛!
卻不知道自己的脾氣,究竟從何而來。
出了行刺事件,七國使臣的隊伍爲了撇清嫌疑,早在午後就離開了獵場。
文武百官也各自離場。
蕭廷修雖然明知刺客是宿潤墨派來的,可北涼和西婵女國建立了鐵血盟約,他不可能擅自對宿潤墨發難。
大齊隻能把打碎的牙咽進肚子裏。
傍晚時分,蕭廷琛最後離開營地。
車簾高卷,他坐在馬車裏,單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盯着前方的駿馬。
那是一匹格外高大的駿馬,通體漆黑無一根雜毛,格外彪悍健碩,正是他的愛騎。
蘇酒身姿嬌小,騎在上面連腳蹬都夠不着。
她隻能可憐兮兮地抱住馬脖子,才不會被颠下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