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酒踉跄半步。
阿瞞猶豫,“我都來了烏衣巷,要不我先把消息告訴你大姐姐?前方戰報很快就會傳來,也叫她有個心裏準備。”
“不行!”
蘇酒狠狠皺眉,“我大姐姐懷胎五月,因爲思念謝大哥,胎像本就不穩。她要是知道此事,後果不堪設想!你先随我去海棠館,聽聽謝二怎麽說!”
阿瞞鄭重點頭。
兩人前一步離開烏衣巷,陸家的車隊後一步停在了巷子口。
圓臉少女扶着侍婢的手,慢慢下車。
她身着绫羅,頸間系着件貂絨鬥篷,發飾極盡奢貴,正是陸嬌儀。
長裙曳地,遮住了她的腿。
她遙遙盯向蕭府。
原本秀美的面龐滿是刻薄戾氣,眼下青黑令她看起來格外憔悴,毫無青春少女的活潑可愛。
“兄長!”她聲音嘶啞,“蘇酒就住在這裏!她是蕭家三房的女兒,就是她害了我!”
一位年約二十的年輕男人,生得俊美潇灑,眉眼間都是風流笑意。
如今才是正月,他卻已經拿起繪墨折扇,頗有幾分戲耍人間的纨绔感。
正是陸國公府的世子,陸存微。
他翻身下馬,“嬌嬌,父親允許咱們下江南,是要徹查你中蠱的真相,而不是随便攀咬别人。究竟是不是那位蘇姑娘下的手,還需徹查之後再說。”
“連兄長都不信我?!”陸嬌儀大怒,“我是什麽身份,蘇酒又是什麽身份?!臨行前祖母可是發了話,要蘇酒把命賠給我的!”
陸存微瞥她一眼,俊臉上閃過不喜。
他擡步向蕭府走去。
陸嬌儀扶着侍婢的手緊随其後,冷笑連連,“小時候兄長就不喜歡我,如今我被人害成這個樣子,兄長竟然還幫兇手說話!也是,畢竟同父異母的兄妹,關系能好到哪裏去?但是陸存微,如果你不替我殺了蘇酒,回長安之後,我定要在祖母面前告你一狀!”
陸存微笑容譏諷,沒接話。
……
海棠館。
蕭廷琛與謝容景聯手,生生斬殺了趙夫人手底下二十多名死士!
剩下幾十名死士還在圍攻。
吳嵩眯着狹長眼眸,俊臉上難掩欣賞。
趙夫人注意到他的表情,不禁微笑,“我知道蕭廷琛是個難得的狠種,用他做刀刃,必定所向披靡。但是吳大人,我從前說過你無法掌控他,現在也依然秉持這個觀點。在我看來,趁他羽翼未豐前除掉他,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夫人,我從前說過要保他,現在也依然要保他。”吳嵩惬意地輕撫過肩頭蜘蛛,“瞧瞧,還未弱冠,就已有這般身手,試問天下兒郎,誰有資格成爲他的對手?”
趙夫人嗤笑。
她喝了口茶,沒再勸。
蕭廷琛和謝容景越戰越酣,絲毫不把那些死士放在眼裏。
戰意激昂時,周奉先帶着墨十三等人趕了來,也揮舞着兵器加入戰鬥!
謝容景踹開一名死士,“你們怎麽來了?!”
周奉先抱着長刀,畏畏縮縮躲在他背後,“聽說你們和趙夫人攤牌,我怕你們打架吃虧,就趕忙召集人手來幫忙!”
謝容景替他解決掉一名死士,臉色沉黑,“還要我保護你,确定是來幫忙的?!”
“人家不是缺少戰鬥經驗嘛!哇,謝二快救我!”
一幫少年,熱熱鬧鬧地開戰。
不問前程,不計後果。
趁着鮮衣怒馬,再大鬧一場,再傾訴幾分世間不平!
眼見着死士們漸漸不敵,吳嵩終于起身。
三十多歲的司禮監掌印大太監,威儀赫赫,俊美非凡。
指尖擡起,看不見的内力逐漸鎮壓整座海棠館。
時間猶如靜止,連穿堂風都悄然停息!
謝容景等人被定在原地,根本無法動彈!
蕭廷琛面色微凜,湧動全身内力掙開束縛,高高揮舞起長刀,淩空一躍,帶着雷霆之勢攻向吳嵩!
大太監微微一笑。
修長手指優雅探至半空,輕而易舉就捏住了蕭廷琛的刀尖!
下一瞬,從刀尖開始,無數裂縫在刀身上蔓延!
“轟——!”
一聲巨響,長刀崩碎,蕭廷琛倒飛出去,連着撞倒無數桌椅屏風!
吳嵩悠閑地撣了撣錦袍,姿态随意,“三五年後,再來向咱家挑戰吧。”
無數便服太監湧進來,用刀劍架住蕭廷琛和謝容景等人。
吳嵩又瞥向司空院長,“帝師一代大儒,不知武功如何?請賜教。”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蕭廷琛看着交手的兩人,劍眉微蹙。
老師他……
真打算那麽做?
他低垂眼簾。
他要權與力,也要蘇小酒。
似乎,的确沒有比那個主意更好的法子了。
“蕭懷瑾,你說院長能不能打赢吳嵩?”謝容景抹了把臉上的血漬,“要是打赢了,今兒晚上天香引我請客!”
蕭廷琛瞥他一眼。
他仍舊單純,以爲今日這場架的矛盾中心是蘇小酒,卻不知今日這場架,分明是朝堂上的博弈。
有些路,一旦走了就不能回頭。
現在,他就要踏上那一條路。
青衣少年勾唇一笑,竟是格外灑脫。
……
蘇酒和阿瞞趕到海棠館,已是人去樓空。
館中陳設被砸得稀爛,可見經曆了一場怎樣的大戰。
掌櫃的坐在門檻上哭,瞧着可憐極了。
她連忙問道“掌櫃的,今日包下海棠館的人去了哪兒?”
掌櫃的擦擦眼淚,“我趕來的時候,遠遠就瞧見他們往城北走,瞧着兇神惡煞都是權貴,我也不敢問他們索要賠償……你說我這酒樓好端端開在這裏,卻三番五次遭人砸,大正月間的,真是晦氣!姑娘,你要是認得那些人,替我問一句,能否賠我些銀錢……”
蘇酒想了想,“你去謝府要銀子吧!”
說完就與阿瞞趕往城北。
兩人租了馬匹,快馬加鞭行了一刻鍾,終于尋到蕭廷琛等人。
遠遠地,蘇酒看見趙夫人、吳嵩都在,趙家的死士和幾十名手持刀刃的太監立在兩側。
謝容景、周奉先等少年被捆了雙手丢在地上,旁邊,帝師司空辰渾身是傷,同樣被綁縛。
蕭廷琛手持長刀,靜靜站在他們中間。
寒風刺骨。
吳嵩嗓音輕慢“蕭懷瑾,咱家一向惜才。如今金陵已盡在咱家掌控之中,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栖,隻要你殺了司空辰,咱家就護你平步青雲,權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