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潤墨背對着儀駕,“如果大小姐認爲我通敵叛國,大可去太子面前告發我。”
“我與太子并非一路人,更何況……他身上,沒有龍氣。繼承大齊江山的,不會是他。問你那些話,純粹隻是出于好奇。”
宿潤墨低笑着擡步離開。
儀駕旁的女童細聲道“大小姐,這個男人倨傲至極。你爲什麽要給他面子,跟他說這麽多?蔔卦問天,憑大小姐的本事,這世間又有什麽事情能瞞得過你呢?”
“天外有天,有些人的過去與未來,都是無法占蔔的。”花月姬接住一枚花瓣,漆黑睫毛遮住了瞳眸,“我能看見的,是他心中藏有仇恨,足以燃燒天下的仇恨。”
“仇恨?”
女童懵懂。
她覺得宿大人笑起來時很溫柔,就像吹過白棉花的春風,那樣幹淨潤朗的人,心中竟然藏着滔天仇恨嗎?
花月姬吹去掌心的花瓣,“他仇恨天下也好,仇恨大齊也罷,都與我無關。我要走的道,在鬼獄。”
……
另一邊,元旭回到徐府,因爲手臂受傷而無法入眠。
雖然禦醫給他塗了很多止疼藥,但是對于從小就養尊處優的太子殿下來說,這點傷口着實疼得他痛不欲生。
他坐在寝屋中念叨着那兩個刺客,吳嵩突然推門,溫聲道“殿下,趙姑娘來探望你了。”
“趙姑娘?哪個趙姑娘?”
吳嵩面上有些尴尬,回頭望了眼身後的女孩兒,輕聲,“就是您姨母的女兒。”
當今皇後出自趙家。
與趙夫人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元旭愣了愣,随口道“長得好看就叫她進來,長得不好看,就叫她改日再來。”
吳嵩更加尴尬。
趙舞陽推開他,徑直步入寝屋。
十五歲的少女,已是亭亭玉立。
因爲長久不接觸陽光,肌膚透着病态的蒼白,仿佛瓷娃娃般美麗而易碎。
她背着隻小藥箱,“母親聽說殿下受了傷,命我過來探望。”
元旭驚訝她與常人迥然不同的美貌。
良久,他連忙起身,牽着趙舞陽坐在榻上,溫聲道“姨母也真是,外面風雪那麽大,你一個嬌嬌姑娘,怎麽敢半夜前來本宮這裏?多危險啊!也怪本宮不好,這趟前來江南,本該去拜訪姨母,隻是政務繁忙,所以就忘了……”
吳嵩悄無聲息地爲二人掩上門。
趙舞陽低垂眼睫,塗過口脂的嫣紅唇瓣微微翹起,“我給太子敷藥?”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生分?你叫我表哥就好,不用稱呼太子。”元旭笑眯眯褪下外裳挽起寬袖,“傷口就在這裏,瞧着怪嚴重的,你可别被吓到。不過這點子傷痛對我而言,倒也不算什麽,身爲男人,就該頂天立地才是。”
趙舞陽瞥了眼那傷口,眼底掠過輕視。
面上卻仍舊含笑。
趙舞陽并不會給人抱紮傷口。
指尖劃過元旭的手臂,帶着輕慢挑逗的意味。
元旭忍無可忍。
寝屋中的燭火黯淡了下去。
黑暗中,榻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元旭喘着粗氣把趙舞陽壓在身下。
趙舞陽擡起手臂勾住他的脖頸,一雙漆黑眼眸格外明亮,“你知道嗎?如果失去了光,黑暗裏,誰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