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别莊。
黎明前,身穿嫁衣的新娘立在檐下,靜靜仰望天穹上那一抹彎月。
當月兒隐去時,就是她出嫁的時候了。
别莊裏已經忙碌起來,準備爲她妝點的侍婢,清點嫁妝的管家,送親的侍衛小厮……
不勝枚舉。
其中跑得最勤快的,卻是她愛了兩年的男人。
“鳳冠呢,鳳冠和喜帕都準備好!”
“寶瓶,新娘上花轎要抱着的寶瓶呢?!”
他前前後後地呼喊奔忙,白皙如玉的面龐上沁出細汗,着急緊張的樣子,仿佛即将出嫁的不是他心愛的女人,而是他的妹妹。
蕭佩蘭忍無可忍,一把抓住他的寬袖。
晨風帶着寒意。
她眼圈通紅,“謝榮緻,祖母究竟許了你什麽好處,讓你心甘情願放棄我?!謝榮緻,你就不能帶我走嗎?!無論去哪裏,隻要是你,我都願意啊!”
謝榮緻怔怔看着她。
喉頭滾動,卻說不出半個字。
良久,他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從侍婢手中接過鳳冠,“蘭兒,吉時快到了,這鳳冠,我爲你戴上?”
“啪!”
蕭佩蘭擡手給了他一巴掌。
淚珠子再度滾出眼眶,她指着院門,聲音嘶啞絕望“滾!”
謝榮緻垂眸,小心翼翼地把鳳冠放回漆盤。
他沉默着走下台階,朝院門而去。
“謝榮緻!”
蕭佩蘭快要崩潰。
她叫他滾,他就真的滾嗎?!
男人背對着她,溫聲“蘭兒,你是世上最蕙質蘭心的姑娘。嫁到顧家以後,假以時日,定能操持好那個家。蘭兒,我什麽都給不了你,對不起。”
蕭佩蘭哭得撕心裂肺,“謝榮緻,你這個懦夫!你爲什麽不肯帶我走?你怕顧家嗎?!還是怕祖母?!你背叛了我們的愛情,你是個懦夫,懦夫!!”
謝榮緻大步向前,未曾回頭。
他不能回頭,
他怕他後悔。
他不敢回頭,
他怕蘭兒看見他哭。
七尺男兒走到别莊外,手底下的小厮已經牽着駿馬等候。
他翻身上馬,接過小厮遞來的長劍,目光落在遙遠的北方。
他什麽都給不了蘭兒,隻能用違心的背叛,成全她的性命。
他什麽都給不了蘭兒,隻能用這雙手、這把劍,殺掉所有馬賊,送她一場完完整整的婚禮。
姿容溫雅的男人,腰間佩劍,殺伐氣息漸濃。
謝家習武的從來不隻是他弟弟,
還有他。
男人眯了眯眼,沿青磚驿道,朝北郊疾馳而去。
天光大亮。
别莊外鞭炮聲響,敲鑼打鼓聲更是不絕于耳,顧家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
顧溪流身穿紅袍,催馬來到寝屋外,油光粉面笑容嚣張,“佩蘭,爲夫來接你成親啦!”
他的十二名妾侍,同時上前,嬌滴滴朝寝屋福身行禮
“恭喜姐姐嫁給夫君!”
寝屋裏,蕭佩蘭坐在菱花鏡前,面無表情。
顧溪流很猖狂。
猖狂到帶着他的侍妾前來迎親。
這不僅是在打她的臉,更是在打蕭家的臉。
是因爲他妹妹顧明玉,成了蕭家的侍妾而非少夫人的緣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