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雯嚣張說完,接過侍女遞來的雞毛撣子,毫不留情地往蘇酒身上招呼。
蘇酒疼得緊。
她抱住身子蜷在角落,卻硬生生不曾掉下一滴淚。
燈盞幽微。
小姑娘眼圈通紅,生生挨了幾十下雞毛撣子,再擡起頭望向秋雯時,仍是那一雙濕潤烏黑的眼眸。
燭火下,
亮得驚人,
也平靜得驚人。
秋雯被這麽一雙眼睛注視,不知怎的,忽然生出些怯意。
她不知道一個出身貧寒的小女孩兒,爲什麽會有這樣的眼神。
然而到底是李氏身邊的頭等丫鬟,掌管榮安院多年,心性早已磨練出來。
她很快定住心神,居高臨下道“這是夫人給你的一點小教訓,今後若不好好爲夫人效力,還有的你受!”
蘇酒不聲不語地起身,身形略有些蹒跚。
她望向上座,李氏正優雅地垂眸喝茶。
她看着,幾乎咬破的慘白唇瓣,扯出一點笑意。
如這等貴夫人,
自然不會在乎她這種婢女的生死冷暖。
她朝李氏施了一禮,轉身面無表情地離開。
她的背影仍舊挺直,宛若一株努力生長的樹苗。
秋雯心底那股子強壓下去的怯意再度蔓延開,忍不住對李氏道“夫人,奴婢瞧着,這丫頭跟其他小姑娘不一樣,怕是個記仇的。”
“她主子尚且翻不起什麽風浪,她一個小丫頭,你怕她作甚?”
李氏不以爲意。
秋雯一想,也是。
她言笑晏晏,很快專心伺候李氏梳妝打扮,隻等着蕭源夜裏過來。
……
蘇酒踏出榮安院,仰頭望去,檐下風燈暈染開的光團裏,朦胧可見清明夜雨紛紛。
庭院裏的植株以怒放生長的姿态,正努力吸飽水分。
她看了片刻,慢慢從遊廊中伸出小手。
春雨潤澤,落在掌心冰冰涼涼,十分沁潤舒服。
隻是——
天雨雖寬,
不潤無根之草。
女孩兒望向長安城的方向。
可惜,蕭府的建築太高,金陵城的夜色太濃,而長安城的距離太遙遠。
她什麽也看不到。
她終于收回視線,平靜地往明德院而去。
夜雨潇潇。
一個時辰後,蕭廷琛在大書房終于聽完訓話。
他提一盞燈,慢條斯理地沿着抄手遊廊回到明德院,卻見主屋裏空空如也。
屋外,雨打芭蕉聲格外清晰。
莫名令少年不安。
他沿花徑往書樓而來,踏上樓梯,就瞧見一片漆黑裏,書案角落點一盞朦胧油燈,隐約照亮了小方天地。
那個小女孩兒盤膝坐在書案後,低垂眼睫,正認真地翻讀書卷。
書生讀起來都要吃力的大部頭書,她卻一目十行地往後翻。
可見這女孩兒,究竟有着怎樣驚才絕豔的天賦。
少年眯了眯眼,注意到小姑娘似乎有點兒不對勁。
他上前,在她對面蹲了。
隔着案幾伸手挑起她的下颌,清晰瞧見小姑娘的眼圈格外紅。
他聲音冷了幾分“被人欺負了?”
蘇酒搖搖頭,拂開他的手,繼續讀書。
蕭廷琛手快,攥住她的細腕,一拂她的衣袖,就瞧見女孩兒原本白嫩的手臂上,赫然印着幾道紅痕。
秋雯蕭廷琛若敢給你出頭,我秋雯把頭剁下來!
大魔王fg已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