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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奪下孟津小城,馬維竟然對羅漢奇動了殺心,想要殺将奪兵。
徐礎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馬維示意徐礎随他一同走到樓下。
“天下洶洶,人人可以稱王,礎弟難道真要一心輔佐他人、甘爲臣仆?”
徐礎搖頭,向樓上看了一眼,“與這無關,城池弱小,非久居之地,外面還有吳越王五百兵卒……”
馬維笑着打斷徐礎,“那些兵卒隻是暫時投到甯抱關麾下栖身,并無忠誠可言,他們一心想回淮南與江東,真論起來,他們對礎弟或許更認可一些。”
徐礎還是搖頭,“立足未穩,先得罪豪強,馬兄如何應對甯抱關大軍?”
“幾千人而已,算不得大軍。三天之内,我能令此城固若金湯,甯抱關一到,我就向南岸大城求援,趁機占據,然後傳檄梁朝故地,召集兵馬。再後恢複五國皇室,令其各自爲戰,礎弟也可以回江東重建吳國。”
“最後呢?”
馬維笑了笑,“人力可稱王,唯天命才可稱帝,‘最後’的事情要到最後再說。”
見徐礎還在沉吟,馬維道:“百姓愚昧,不念故國,五國士人可不是這樣,投奔我的那些梁國人,原本都是世家,被天成皇帝免爲庶人,一有異動,立刻揭竿而起,願意爲我拼命。礎弟回江東,必然大有作爲。心懷壯志者,以蒼生爲念,不爲寥寥數人束手束腳,礎弟既能舍棄樓家,何以對一名莽漢心慈手軟?”
徐礎輕歎一聲,“我可能壞了馬兄的大計。”
“嗯?”
“進城之前,我建議羅漢奇立刻派人回去通報吳越王,恐怕用不了三天,甯抱關就會率兵趕來。”
馬維一怔,突然想起來,徐礎原本有馬,卻是步行進城,坐騎顯然是用來通風報信了。
“三天,我隻需三天而已。”馬維長歎一聲,很快恢複正常,微笑道:“想必是天意如此,不想令我太早成功,與礎弟無關。不如這樣,我正常安排守城,三天之内,甯抱關若是帶兵趕到,咱們隻得暫居其下,他若不來,按我的計劃行事。但有一條,無論如何礎弟得幫我個忙。”
“拉攏江東兵卒?我怕是沒那個本事。”
“哈哈,礎弟無需做什麽,我要用你的身世做點文章,你不反對即可。”
徐礎心裏非常反對,一時間卻找不出合适的理由,隻得道:“好吧。”
馬維面露喜色,“羅漢奇雖是莽夫,也是員猛将,有勞礎弟接下來幾天牽住他,不要讓他看穿我的計劃。”
徐礎點頭,提醒道:“甯抱關當世人傑,得知消息之後,肯定會迅速趕來,馬兄小心行事,不要在他面前露出破綻,更不要再行險計。”
“放心,我懂得時機的重要。”
兩人到樓上繼續喝酒。
天黑之前,徐礎去了一趟南城樓,觀望對岸行勢。
大橋中間堆滿木石,阻礙通行,對面的大城看上去冷冷清清,駐紮的官兵也不太多,橋下河水滔滔,天氣雖已轉涼,仍無絲毫結冰的迹象。
“天成朝真要亡于蘭家嗎?”徐礎喃喃道。
城樓上有七八名士兵,全是馬維的部下,站在一邊小聲交談,有一人走來,拱手道:“閣下就是刺駕的樓十七公子嗎?”
“正是,但我已改姓徐。”
“公子不肯忘本,改從吳國之姓,不愧是真英雄,令人敬佩。”那人拱手道。
這人三十來歲,雖是兵卒打扮,相貌、談吐卻都不俗,徐礎還禮,“在下亡命之徒,何足爲英雄?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那人笑道:“村夫一名,名姓不足挂齒。”他收起笑容,“我們别無它意,隻爲感謝徐公子的刺駕義舉,請受我等一拜。”
衆人同時拱手下拜,徐礎急忙扶起當先者,連稱“不敢當”。
又聊一會,那些人對刺駕細節頗感興趣,徐礎本不願說這些,但是一想到郭時風、甯抱關對他的評價,強迫自己有問必答,無論将來做什麽,“附衆”都是他必須學會的本事。
這些士兵都是梁朝世家子弟,雖被貶爲民,心氣仍在,跟随馬維短短幾天,就已表現得實心實意。
士兵自去守城,徐礎下樓去找馬維。
馬維已經給徐礎安排好住處,在正廳裏擺列十多個牌位,全是吳國曆朝皇帝,陪祀者唯有吳國公主。
吳國存在四五十年,前幾代皇帝都是追封的,馬維也沒落下。
看着這些牌位,徐礎有些尴尬,笑道:“馬兄動手倒快。”
“實在倉促,刻字而已,礎弟别挑剔,梁朝皇帝的牌位也是同樣簡陋。”
“這招……真的有用嗎?”
“呵呵,礎弟實心眼兒,别管有用沒用,用了再說。我還有事,不在這裏陪你,香燭都已備好,礎弟自己點上吧。”
馬維告辭,特意敞開房門、院門。
徐礎克服心中尴尬,在每一座牌位前點燭、燃香,慢慢地,心緒凝重,尤其是輪到母親的牌位時,忽覺傷感。
這麽年過去,母親的模樣依然無比清晰,清晰到他懷疑自己的記憶肯定出錯了。
夜色降臨,徐礎退後幾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頭,默祝母親在天之靈平和安樂。
當晚無事,次日一早,徐礎又去陪羅漢奇喝酒,這回沒叫其他頭目,馬維隻露一面,忙着去布置守城。
小城發生變故,對岸的大城似有所覺,派人隔橋喝話,馬維得想辦法應付過去,一整天幾乎沒有閑下來的時候。
羅漢奇不知道自己剛剛逃過一死,喝酒吃肉,不亦樂乎,感慨道:“這才是人過的日子,想當初剛剛造反的時候,我們椎翻兩頭牛,大吃一通,然後就開始饑一頓飽一頓。好不容易得到些糧食,甯王總是堅持要做長遠打算,不像馬維這麽豪氣。”
“吳越王志向高遠,非一般人可比。”徐礎笑道,他的任務就是陪着吃好。
“當然當然,甯王接受王号的時候,我們都覺得可笑,瞧瞧現在,居然真拉起一支隊伍,至少有機會去占居江東,那可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
“羅将軍休惱,容我鬥膽問一句,你們爲何一直跟随吳越王,即使覺得王号可笑,也不肯離去?”
“嘿嘿。”羅漢奇将一碗酒咕咚咕咚喝得幹淨,長出一口氣,抹抹嘴,“離開秦州的時候人不少,最後隻剩下我們二十來人,爲什麽死都不肯走?因爲甯王夠義氣、夠勇猛,我們這些人,誰沒被他從死人堆裏救出來一兩次?不說别人,我這條命是交給甯王了,沒有他,我早就死在野地裏,不知被什麽野獸吃光啦,哪還有機會坐在這裏喝酒吃肉?”
甯抱關的“附衆”本事,徐礎學不來。
羅漢奇興緻大漲,講了許多甯抱關的往事,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甯王說了,皇帝人人都能做得,張氏稱帝之前,也是普通人,運氣好才一統天下。等甯王當皇帝,我就是大将軍,你可以當國師。”
徐礎笑道:“中原曆代王朝,沒有國師之位,隻有太師。”
“那就當太師,總之是大官兒。”
羅漢奇又醉了,倒下呼呼大睡,手裏扔緊緊握着空碗。
徐礎出門閑逛,見自己住處門前圍着一群兵卒,于是走去查看。
這些人都是甯抱關的兵卒,見到徐礎紛紛讓開,目光卻不離他的面容,好像剛剛認識他似的。
吳帝牌位居然有些影響,但是這些人原先都是江東的平民百姓,不像梁朝士人後代那麽在乎從前的皇帝,隻盯人,不下拜,也不說話。
這是一次機會,徐礎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以拉攏人心,卻怎麽也想不出合适的話來,他總能準确猜出帝王将相的野心與惶惑,面對一群普通人,眼前卻是一片茫然。
“諸位……都是江東人吧?”徐礎終于開口,對面跑了好幾個人,令他越發心虛。
“你真是寶公主的兒子?”一名老者開口問道。
“是,我母親原是吳國公主。”
“吳國公主不止一位,寶公主隻有一個。”
徐礎的母親名爲“寶心”,于是點頭道:“我是寶公主之子。”
對面的人也點頭,卻沒有敬畏之意,老者道:“你刺駕是給寶公主報仇喽?”
“是。”
“那你爲什麽不去江東呢?”
“道路險阻……我與諸位一樣,被困在這裏,欲去江東而不得。”
老者看看周圍的同伴,“你還是别去的好。”
“這是爲何?”徐礎莫名其妙。
老者不肯解釋,“我們是江東人,要回江東,你不是,沒必要去,去了也是添亂。你敢刺駕,估計膽子不小,江東不需要更多你這樣的人。”
不等徐礎詢問,衆人散去,一個沒留。
想想梁朝人對馬維的态度,再看看江東人對自己的不敬,徐礎頗受打擊。
馬維手下的一名士兵跑來,“梁王請公子去南城門。”
馬維已然自稱梁王了。
南城門打開一扇,外面站着許多士兵,向大橋和對岸遙望。
徐礎擠過人群,來到馬維身邊,問道:“怎麽了?”
“對面剛剛喊話,說朝廷傳旨,大小城守兵全部撤回洛陽,留下空城和橋。”
“又是蘭恂的主意?”
“應該是吧。”
馬維看向徐礎,兩人想法一樣,不敢再說蘭恂愚蠢,反而覺得似乎有陷阱。
馬維咬牙道:“無論怎樣,大城我也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