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偷襲很危險,死裏逃生,是個人都會害怕,李明樓也不例外。
此戰五千兵馬隻活下來不到兩千人,李明樓也會心痛。
但她不會陷入害怕和心痛的泥潭,而是要解決害怕和心痛。
淮南道的防線開始嚴查,死傷兵馬的撫恤也在進行,李明樓日夜料理戰後事,連休息都顧不上,更不會沉浸悲痛害怕.
此時此刻戰事善後要結束了,她才坐下來歇息,所以就有空思索感歎了?
但這神情也不像是悲痛害怕.
元吉走過去直接詢問怎麽了。
李明樓被打斷回過神,看到他想起來:“有件事我還沒告訴元吉叔呢。”
武鴉兒潛藏奔襲來救的事要瞞着世人,她身邊的親信當然不用瞞着。
聽到這隻莫名冒出的叛軍來自範陽,那個被單獨裝起來的年輕人頭就是安康山的義子野豬兒,而解決這次危急的人竟然是武鴉兒,再見多識廣的元吉也震驚的一時無法言語。
範陽,安守忠,相州,武鴉兒,聽起來很遙遠,但一切卻又都在眼前。
元吉不由環視一下四周,夜色中來夜色中去,除了慘烈的戰場叛軍的屍首,什麽痕迹都沒有。
他這麽理智冷靜的人,也忍不住要冒出一個不是做夢吧的念頭。
“他還說了什麽?”元吉問。
李明樓搖頭:“就說了爲什麽來,要我們保密,然後就走了。”
他們見面說話前後不過一刻鍾。
元吉看了眼包包,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包包就退到一旁。
“他看到你的樣子了?”元吉低聲問。
李明樓想了想,那時候她摘下了面紗,那時候夜色濃濃,但四周有燃燒的火光,應該看到了吧,他們又離的那麽近.
“他沒有說什麽?”元吉又問。
“說什麽?”李明樓不解。
當然是你是誰的事,從那麽遠奔來,終于能面對面見到
李明樓笑了:“元吉叔,這個又不是什麽大事,沒有必要說。”
他知道她不是雀兒,但他既然肯爲了她這麽遠奔襲而來,她是誰根本就無關緊要。
李明樓嘴角抿了抿莞爾。
是呢,她到此時也才想起來,武鴉兒沒有問她是誰,沒有當着天地當着她的面叫破她不是雀兒.
如果當時叫破了她的身份,她會怎麽樣?天上打雷劈死她?還是身體腐爛痛死她?
“小姐?”元吉道,看着又走神的李明樓,緊張問,“想到什麽事?”
李明樓搖頭笑了笑:“沒想什麽。”
這樣子像沒想什麽?元吉懷疑。
“武鴉兒此次勇武對小姐有救命之恩,但此人奸猾,他說的話要多思量一下。”他提醒道。
李明樓嗯了聲點點頭,神态乖巧。
“當然他對我們的大恩也實實在在。”元吉又道,“相州那邊有什麽需要,我們可以幫忙。”
武鴉兒在相州與安康山對戰必然很多困難,李明樓點頭:“我寫信問問他。”
目前也沒有别的事可做來感謝,消息也要保密。
“就先把安守忠的人頭送去,給朝廷報捷。”元吉說道,“捷報要怎麽寫?”
李明樓想了想:“就說範陽安守忠逃竄至此,被我們斬殺了。”
元吉笑了:“這樣好,範陽道被收複也有我們的功勞。”
那個梁振,李明樓道:“本來就是我們的功勞,按照武鴉兒說的可以得知,安守忠就是爲了我舍棄了範陽潛行來,要不然梁振怎能拿下範陽,他靠着我得到功勞已經算是得了便宜了。”
元吉道:“那麽明顯的纰漏他都看不出來,放跑了安守忠而不知,可見當初被大都督舉告免職是一點也不冤。”
這種才能疏淺的人還活着,大都督卻早早不在了,元吉神情怅然。
這些就不想了,想也沒用。
“小姐,死難的将士都收殓好了,進城歇息一下吧。”元吉低聲勸道。
李明樓便細問:“家屬的安置也都在進行了吧?”
元吉應聲是:“身份已經核查,死傷者由軍營通知其籍貫所在官府,官府出面通知家人。”
李明樓道:“淮南道也建個英雄廟,那些籍貫不清,故土太遠的,還有武鴉兒帶來的振武軍死難者都安葬在這裏吧。”
元吉一一應是,再次讓李明樓進城,對包包招手,包包撐開傘牽着馬過來,李明樓上馬再看了眼這邊的營地
“我有時候想”她說道,說到這裏又停下。
元吉問:“想什麽?”
想如果不是她,這些人是不是不會死,李明樓想,但又想她不應該這樣想,搖搖頭将面紗帶上:“沒什麽,我們走吧。”
人長大了,便會想很多,想的事情也不會都說出來了,小姐不想說就不說吧,元吉沒有再問,跟随李明樓向最近的城池去。
楚國夫人斬殺範陽逃賊安守忠的捷報送向麟州,也傳遍了四周。
知道楚國夫人遇險的城池州府兵馬松口氣,再感歎震驚楚國夫人的威猛,不知道這短短兩天發生什麽驚險事的城池州府兵馬則歡喜又平靜,楚國夫人能殺叛軍也能殺叛軍變成的鬼,殺一個安康山的兒子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周獻除了松口氣和震驚外,還有些尴尬。
“相州去還是不去?”他問。
未了神情沒有半點尴尬,道:“當然不去,我們立刻去見楚國夫人。”
周獻惱怒道:“見什麽見,她都沒事了,還見她幹什麽!哪有那麽閑。”
未了道:“安守忠潛入淮南道,有一部分叛軍是從東邊過來的,将軍沒有察覺,這也是失誤,當然是要去領罪了。”
周獻更怒:“明明是這個女人自己亂跑,才讓自己陷入險境,關我什麽事,我爲什麽要領罪?”
未了溫聲道:“當然是爲了武都督。”
沂州打下來,周獻領兵,振武軍也是出了大力氣的,他替武都督守住這裏也是理所當然。
楚國夫人的聲名越來越大,他作爲武都督的大将,也應該努力建功立業,不能讓天下人隻知楚國夫人,不知武鴉兒。
“那我也沒必要去讨好那女人。”周獻雖然還是反對,但火氣小了很多。
“這不是讨好,這是不給别人把柄。”未了道,看着周獻笑了笑,“如果夫人借這次遇險,追究将軍你的罪過,你是武都督的人她不會把你怎麽樣,但把你趕回去,你又能說什麽?武都督又能說什麽?”
他還真什麽都不能說,武都督隻怕也不能說什麽,周獻漲紅臉不說話了。
未了看着周獻溫聲道:“将軍心裏一直牽挂夫人,去看看吧。”
周獻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漸漸恢複了冷靜,再看未了,好奇又嘲諷一笑:“你倒是能屈能伸,人死了不去看,人活下來了就立刻去看,你心裏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嗎?”
“不覺得啊。”未了笑了笑,“楚國夫人可不會在意我們好意思還是不好意思,她隻在意我們有沒有能不能做好該做的事。”
不管是松口氣還是尴尬,至少聽到這個消息還是開心的,而對于安康山來說,則隻有悲痛。
皇宮裏大殿裏傳來響亮的哭聲,哭聲繞梁三日不絕。
“我兒有什麽罪過要殺死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