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府衙前擠滿了人,有兵将有民衆熙熙攘攘熱氣蒸蒸。
“冤枉啊!”
府衙前擺着兩具屍首,正是當日随同韓旭去見于非的兩人,另有十幾個人被押過來,有穿着官袍有兵士有皂吏,被推倒跪下後有哭有喊有憤怒。
“我冤枉啊!”
“我沒有通賊!你們這是誣陷!”
府衙司馬掙紮站起來,伸手捧下官帽,倨傲又憤怒看着府衙前站着的知府以及兩個陌生的将官:“于非與何乾本就有仇待戰,他們打起來有什麽奇怪?于非被殺掉又有什麽奇怪!”
知府唉聲歎氣沒有答話。
“于非是被你們派去的随從兵殺了的。”中五将當時的場景說給在場的民衆兵将們,“本來于将軍和韓大夫已經說好把手言歡,此賊跳出來趁大家不防殺死了于将軍,而與此同時,何乾叛軍襲來大喊于将軍已死,亂了軍心,攻破了泥水谷。”
他說罷伸手指司馬。
“那兩個随從兵是你挑選的。”
圍觀的民衆大多數已經知道了泥水谷發生了混戰,但不清楚内情,此時聽到竟然是這樣,震驚的議論紛紛,而那些兵将們則神情複雜,他們是于非的部将,被請來穎陳府親看查案清賊。
隻是對于這場查捕通敵叛賊的事,他們将信将疑。
司馬冷笑:“空口無憑,誣陷本官!”
圍觀的民衆分開有一個老婦一個女子抱着孩子跌跌撞撞而來,身後跟着被四個兵擡着在擔架上的中裏。
“阿四啊。”老婦女子跪倒在一具兵士的屍首前大哭,“你好糊塗啊。”
司馬臉色微變,他原本是要滅口的,但因爲覺得此事萬無一失,一心都放在泥水谷和何乾那裏,沒有急着動手,隻讓把人控制住,誰想到會有一群振武軍冒出來。
于非死了,雙方也打起來了,但結果卻不是他預料的,他也隻來及下命令滅口,能不能得手就不能掌控了。
果然沒得手。
這邊老婦已經哭着講述兒子怎麽突然拿回家一大筆錢,說是府衙司馬大人給的,妻子抱着孩子哭丈夫說不用害怕叛軍進城,府衙司馬大人許諾她們會受到優待,還以爲兒子丈夫是英勇殺敵,沒想到是通敵了。
“就是一家子一起死了,也好過這樣羞辱存活啊。”婦人們捶胸頓足,更要尋死,被旁邊的兵們制止。
中裏受傷極重,尚不能起身,躺在擔架上講述陷入昏迷之前安排立刻去找這兩個兵的家人,振武軍受委托趕過去,受司馬指使的幾個兵正要燒死這一家人。
跪在一旁的幾個兵俯身叩頭大喊指是司馬大人逼迫我們的。
圍在四周的民衆已經憤怒的大罵,有人抓着鞋子砸向跪地的官兵。
“可恨,我穎陳沒有被叛軍攻破,反而是要毀在自己的官兵手裏。”有不少民衆悲憤感歎。
知府再次唉聲歎氣:“人心變了,人心變了啊。”
司馬避開了砸過來的一隻鞋子,冷眼看站在知府身邊的将官:“人心的确變了,你們這些振武軍爲什麽會來我們穎陳?你們怎麽知道于非有難?”
怒罵的民衆們瞬時安靜下來,原本恍然的豐威軍餘衆神情再次狐疑,比起民衆還多了意味不明的了然。
宣武道與淮南道相鄰,先是窦縣兵亂又有京城武鴉兒爲妻母求賞賜,比起其他地方,這裏的軍民都知道振武軍。
淮南道振武軍是因爲山賊兵亂以及官府的請求才停留,宣武道可沒有請求振武軍來境内。
振武軍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無聲無息,還這麽巧?
“于非将軍的死的确是有人通賊,但誰通賊可不一定。”府衙司馬察覺到四周官兵民的變化,脊背更加挺直,看衙門前站着的振武軍将官眼神更加犀利,再次發出質問,“你們怎麽會來到這裏?你們怎麽知道韓大夫去見于非?你們怎麽知道于非會遇害?又怎知何乾叛軍會襲擊泥水谷?”
這一聲聲問的民衆凝滞,将官兵士戒備,知府看着身邊兩個血腥氣的将官也後退一步。
中五垂在身側的手攥住,事實是他們并不知道韓旭去見于非,也不知道于非會遇害更不知道何乾會襲擊,他們知道的隻是元吉遞來穎州被叛軍圍困,安康山大軍即将到來,韓旭被亂軍圍困又号召官民守城抗擊,這肯定會危險。
他們爲解救韓旭危險而來,而韓旭恰好陷入危險,他們解除了這個危險,但偏巧這個危險是一個陰謀。
這質問是司馬的詭辯,而他們回答與不回答都将成爲罪證。
中裏準備開口說出自己的身份,雖然還是難免讓人生疑,但至少能解釋一些眼下迫切的誤會。
韓旭的聲音從内傳來:“振武軍是本官請來的!”
有四個兵擡着躺椅疾步而出,到了門前韓旭走下躺椅,拒絕兵士的攙扶,自己堅持站着。
看到他民衆們激動湧湧,一聲聲喊韓大夫。
韓旭示意大家安靜,再次道:“振武軍是本官請來的,至于爲什麽請他們。”他伸手向後一指,“因爲振武軍的武少夫人,奉旨平叛。”
衆人随着他所指看過去,在韓旭身後有兩人走來,年輕的男子舉着傘,傘下女子黑色的衣袍飄飄。
這就是那位武少夫人啊,傳說中是神仙,真切看到更像鬼魅,四周一片嗡嗡聲。
司馬大人生死存亡之際,思維極其靈敏,看着那走出來的女子:“韓大夫說的可笑,天下有誰不是奉旨平叛?平叛還需要奉旨嗎?”
也對,平叛可不需要奉旨,人人得而誅之,非要這樣說的話,大家都是在奉旨平叛。
“韓大夫不要混淆了問題,大家現在問的可不是平叛,問的是爲什麽振武軍無聲無息出現在我們這裏。”司馬冷冷說道。
韓旭亦是冷冷:“因爲武少夫人由陛下欽賜皇帝之玺,代陛下親征,不需要任何一個地方的同意,可随意來去。”
皇帝之玺,代陛下親征,四周一片安靜。
李明樓站在韓旭身邊,黑傘沒有擡起,一隻手從傘下伸出舉起,夏天明媚的日光下一塊小玉玺呈現,遠處的民衆看不清,但站在近處的知府官吏以及兵将都看到了皇帝之玺四個字,頓時嘩啦啦的跪倒。
他們跪倒民衆們也紛紛跟着跪下,眨眼間除了爲玉玺撐傘的方二,府衙前隻有司馬一人站着。
司馬面色慘白,震驚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韓旭的聲音響亮一聲聲。
“這是陛下的天下,陛下哪裏去不得?去哪裏難道還需要通告當地官兵?”
“武少夫人奉旨前往沂州救護昭王,回程途經宣武道,本官向其救援,她來相助有什麽不對?”
“更何況。”
韓旭一步一步走到司馬面前。
“更何況你有什麽質疑的?振武軍殺的是何乾叛軍,沒殺的是豐威軍,滿地的屍首擺着,一看便知。”
“問?你這聲聲問能殺死幾個叛軍?”
“這時候隻要睜眼看,看到什麽就是什麽,殺叛軍,就是我大夏衛軍,殺衛軍民衆,就是賊軍!”
“你這等一個賊軍都沒殺的,你問什麽問!”
“給我拿下!”
谏議大夫一聲令下,四周兵馬齊聲應和,一擁而上,将司馬一把揪住官帽打落在地。
“這些要亂我衛城害我百姓之徒。”韓旭喝道,“該不該殺!”
“該殺!”
民衆中不知誰高喊一聲,旋即喊殺聲席卷,恍若千軍萬馬。
知府不由吓的後退一步,看着府衙前站立不穩身上還有血滲出的青衫韓旭,書生并非是百無一用啊,在這亂世中,話語如刀,人也如刀啊。
“大人,大人,豐威軍又來圍城了。”
梁城内,躺在床上的何乾聽到這句話掙紮着起身,一隻眼恨恨的瞪着親兵,眼神如果能殺人,城外那些兵馬都被他殺光了幾遍,但
想到那日從泥水谷中死裏逃生,何乾隻恨恨的捶床。
“快報大都督,梁城附近被振武軍占了,又有韓旭四處威逼利誘,那些要歸順的城池兵馬又反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