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奇斯特男爵的預感并沒有錯。
當他喊下全軍戒備的号令時,圍繞在男爵身邊的騎士們才發現河對岸的草叢之中的異常。
原來那草叢的晃動并不是平原上的風造成的,是數不盡的哥布林穿越過草原造成的“漣漪”!
這些小矮子們藏身于草叢之下,悄悄地摸了過來!就在渡口對岸的眼皮底下!
米奇斯特覺得自己看見了綠色的潮水向自己湧來。
這還沒過幾秒鍾,就有數千哥布林從草叢裏現身。
就在昨天,他手下的騎士們還覺得萊納河是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如今置于二者之間的天塹萊納河已不複存在,變成了不到二百米寬的冰河!
男爵終于知道剛才那股紅煙代表了什麽,也知道爲什麽冰河中央的那名哨兵在向營地這邊狂奔!
哥布林吹響了号角,是因爲它們的事情已經敗露!
男爵心裏很難受,他知道那可能是某一位深陷敵營、知道自己無法趕回來的哨兵,用盡自己最後一分努力來給大家的警示!
殺機已至,而自己全然不知!
“都在愣着幹什麽!放箭!給我放箭!”這種時候,就算大腦是肌肉長的,赫洛德也知道該做什麽了,他急忙去找自己的馬,爬到一半,卻發現他把自己的斧子落在了腳下,一時間手忙腳亂。
詹姆斯二話沒說,已經跑去讓亂糟糟的民兵隊組成陣型了!這群人之間,經驗最豐富的隻參與過圍剿盜匪,哪見過這種場面?
敵人沖刺在最前方的是狼群,體型稍大的野豬緊随其後,再後面是密密麻麻的地精大隊。
“waaagh——”哥布林咆哮着。
即使離得老遠,男爵都聽得見對方沖鋒的呼喊。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結冰的河流也不是那麽容易行走的!
那群狼還能穩住身形不緊不慢的向前奔跑着,野豬完全就是在“太空漫步”了。
那不是狼和野豬,而是狼騎士和野豬騎士!結冰的河流也不是那麽容易渡過的,它們從坐騎上下來,隻是爲了安全的渡河!
都是馴化過了的狼與野豬,即使沒有騎士在上面作戰,也是一股可怕的洪流。
男爵還沒放棄。
隻要沒過和,就還有機會!
如果給它們過河的機會,讓他們在岸邊重整陣型,那就是另一場災難了。
“長槍隊!給我注意兩側!”
男爵覺得哪裏不對勁。
他想起來了!綠皮部落是不存在狼騎士的!它們能從野外抓捕野豬充當坐騎已屬不易,哪有飼養狼群的條件?不是誰都能喂養一群時刻需要吃肉的家夥的。
這些兇猛的家夥哪裏來的?
很快,他注意到了問題所在。
——旗幟!
不用去翻找馬屁股上背包裏的那一冊《常見獸人氏族徽記辨别》,他就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哪一個氏族。
黃色的月亮,六角型的星星,交織在一起。
邪月部落!
它們的戰士怎麽會跑到這裏!這可不是綠皮!
都過去快四十年了,自己半條腿都已經邁入了棺材,記憶還是如此的清晰。
當年他跟着父親,響應陛下的号召,參與“神聖聯合東征”,在帝國的前線就與這個部落征戰過!
就連他的胳膊上,至今還有當時留下的疤痕,那是一隻沾了毒的箭,差一點就要了他的命!若不是陛下念在他父親作戰的英勇,令宮廷醫生親自爲他治療,說不定他早就因爲傷口潰爛而死。想到這裏,傷口隐隐作痛。
男爵捏緊了拳頭。
綠皮那樣的三流貨色,在帝國的境内的“野外”四處流竄,除了像細菌一樣不斷滋生的地精本族,根本沒有培養強大的氏族戰士的根基!
而邪月是依附在阿克希亞獸人帝國麾下的大型地精部落!有錢、有權,甚至還有它們自己的城鎮和要塞!這兩者的戰鬥力有着天差地别!
如果綠皮的等級是“民兵”的話,那麽他現在對上的則是正規軍中精銳!
難怪自己派出去的偵察小隊都被清理的幹幹淨淨!對方可是在邊境與帝國精銳對戰多年的精英!
還有這詭異的天氣、凍結起來的河水……
對方一定攜帶了戰争祭祀!
“所有人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這是邪月氏族!獸人的精銳!不是綠皮部落!”
“什麽!邪月?那不是在前線的獸人狗腿子嗎?會不會是詐我們的?”
“不會!綠皮部落沒有這麽聰明,也沒有飼養狼騎士的能力。”
“那該怎麽辦?撤退嗎?”
“撤退?我們的背後就是瓦汀鎮,就是帝國!我們已經無處可退!”
面對騎兵,最可笑的事情就是當面撤退。
那将是一場屠殺。
“大人,需要我們去牽制一下它們嗎?”守備隊隊長帕克,握着自己的長劍,已經主動請纓。
米奇斯特目測了一下邪月部落騎兵數量,搖搖頭,打消了正面硬撼的想法。
“穆勒大師!您還記得當年您爲我父親在洛倫堡戰役上釋放的那一個法術嗎?現在可以釋放嗎?”
男爵盯着老法師,似乎與他有着很深的默契。雖然他沒說出法術的正确名字,老法師立刻理解了。
穆勒點點頭:“可以,但是……隻有一次!我的魔力需要一整天時間的恢複才能夠釋放第二次!”
“就現在吧!”男爵沒有猶豫。
對方的騎士數量足足是自己的兩倍以上。
渡口小鎮早已廢棄,沒有城牆,沒有圍欄,就連粗制濫造的拒馬都沒有!若是被騎兵沖擊進人群,破壞性是非常大的。
組織度低下的民兵團很容易發生潰逃……
穆勒脫掉了他上半身的長袍,露出了結實的肌肉,雖然現在身材隐隐有一些發福,看得出來老爺子當年也是一個硬漢,他的身上布滿了黑色咒文。
老爺子爲了越級施法,也是一個拿自己當做“魔法載體”的狠角色。
這種魔法一旦中途出錯,迎接他的将會是一場永恒的死亡。
他抽出一把匕首:“仁慈富饒大地母親,吾——在此請求您的恩賜……”
匕首一揮。
穆勒用匕首割傷了自己的手心,放出了殷紅的鮮血。
他用鮮血在地上澆出了一個複雜的圖案,像是一隻飛翔的烏鴉。
“Blu-gus-Rai-sa……”
他施法的速度很快,額頭上滿是汗水。
因爲情況已經刻不容緩。
在他重複了兩遍咒語之後,他的額頭上亮起了一個銀色的光圈,雙眼隻剩下眼白,已經看不到他的瞳孔。
穆勒高昂着頭顱,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山脈之子!吾等尊貴的主人,無所不能的赫溫尼亞,賜予吾等庇護之所!請聽從我的命令!”
男爵突然想起了什麽……
那份三四十年前的記憶。
隻是那一個背影,已經如此蒼老。
“傳令下去!所有的人都給我下馬!站穩了!把武器放到安全的位置!不要戳到自己!”米奇斯特男爵從馬上跳了下來,趴在了地上。
他的命令還是有點慢了。
下一刻,大地開始顫抖,鎮子上的斷壁殘垣不斷地晃動,支撐不住的房屋開始倒塌,瞬間塵埃四散。
“地震了?”
“不要慌!這是穆勒大師的法術!”
一道三米多高一米多厚的弓形土牆在渡口岸邊拔地而起,渡口鎮前瞬間多了一堵低矮的“防汛堤”。
老人還在聲嘶力竭的嘶吼,仿佛這一面土牆是他親手拔起來的似得。
土牆的範圍還在不斷的擴大……
終于他支撐不住了,面色蒼白,雙眼恢複了神采,身體卻向後倒下。
還好身邊有士兵将他及時扶住。
“我已經盡力了……剩下是就要交給你了……米奇斯特……不要讓你的父親失望……我需要……睡……一會……”
男爵點點頭。
老法師透支了自己的精神力。
能夠越級釋放這種大規模的地形改造魔法,哪怕隻有一次,已經算得上“戰争法師”。
“把穆勒先生送到安全的地方,好好照看!”
男爵從地上爬了起來:“兔崽子們!全都給我換上弓!哨塔給我盯好了方位!長槍隊給我把城牆的缺口給守好了!把那群王八蛋給我射成篩子!我要讓這些混蛋見識一下布列塔尼亞家族的利爪!”
老法師成功了,原本想要沖進渡口小鎮的哥布林大軍立刻猶豫了。以它們的身高,樹立在它們面前的無疑是一堵巨牆。
原本可以直接向前沖鋒的它們,如今需要繞道……在由冰面組成的道路上繞上接近一倍的路程,無疑是難上加難!
但是号角沒有停歇,戰鼓沒有變調。
原有的命令保持不變。
上面是鐵了心要消滅廢墟中的人類。
迎接它們的,是從那堵牆背後抛射而來的箭雨。
冰面之上,頓時慘叫聲一片。
……
男爵愁容滿面,眼下的危機雖然緩解了。
他還需要面臨一個巨大的問題。
哨兵的情報一般不會出錯。
“綠皮部落直奔瓦汀鎮”的情報應該是真的。
邪月部落的出現才是意外!
這群哥布林旗幟之中根本沒有一面綠皮部落的!
那麽問題來了,綠皮部落去哪了?
男爵看向瓦汀鎮的方向。
希望事情不要向最壞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