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淩看向少女的眼中，已經是殺氣四溢。
雖然無論在什麽時代，殺良冒功，都不算什麽罕見的事情，畢竟整個時代的百姓，地位委實太低太低，隻要做得幹淨，誰也說不出什麽。
當然，這隻是潛規則罷了，一旦被捅出來，後果可就相當嚴重了。
而且，還是這麽一個敏感的時間跟地點。
原本發生了饑荒的荊州，就相當于是一鍋沸騰的滾油，蔣淩的行爲，無疑會将這個矛盾大大激化，甚至成爲整個地區，百姓叛亂的導火索。
叛亂，無疑是皇室們，最不願看到的事情了。
果然，在聽到少女的話之後，這位潤王殿下雖然還沒有直接相信的，但也阻止了蔣淩親手擒拿的請求，而是将這個任務，交給了他的親衛：
“虎将軍，還請你出手了，盡量不要傷害她的性命。”
與此同時，潤王也對着面色難看的蔣淩，安撫道：
“蔣校尉也不必擔心，事實如何，本王相信隻需對峙一番，便能水落石出。
我相信以蔣校尉的人品，必然不會做出如此之事。”
屁的相信！
蔣淩心中暗罵不已，他跟潤王今天不過是第一次遇見，哪裏有什麽信任可言？
隻是，潤王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蔣淩還能如何？
非要親自出手，也隻能顯得他心虛。
至于撕破臉皮，跟潤王開幹？
别開玩笑了！
别看現在，跟在他身後的騎兵們也足足有一兩百人，比起潤王的儀仗隊，也是絲毫不遑多讓。
非要這麽做，也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麾下的這些士兵們，會聽從他的命令。
但這可能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如果隻是屠殺那些毫無反抗之力的黔首，發洩心中的欲望，這些士兵們自然是一個賽一個積極。
但是，要将這個對象換成一位皇子，那很顯然，他蔣淩還沒有那麽大的魅力。
當然，蔣淩神情莫名，虎鐵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殿下，此女不簡單，想要生擒隻怕并不容易。”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普通的女人，可能無聲無息地穿過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出現在潤王乘坐的馬車頂端。
“想要抓我？”
少女也将潤王等人的對話，盡收耳底，微微冷笑一聲：
“我勸你不要白費功夫！”
“這位姑娘，這其中，是否是有什麽誤會，不妨将其中曲折都說出來，有本王在，必然是會爲你做主的。”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顔值，都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虎鐵相信，如果這不是一個美麗動人的少女，而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頭，抑或是面黃肌瘦的醜丫頭，這位潤王絕不會如此客氣。
或許隻會大喊一聲“大膽刁民！”，就讓蔣淩直接拿下了。
“你爲我做主？”
少女聞言，忍不住嗤笑一聲，道：
“焉知你們不是狼狽爲奸，蛇鼠一窩？
何況，本姑娘要做的事情，你們也不可能攔住！”
聽到少女這毫不客氣的話，潤王的神情也當即陰沉了下來。
身爲皇子，他不是沒有見過美人，對于美色的抵抗自然也是極高。
所以，他雖然會因爲少女的容貌，稍稍重視那麽幾分，但也就是那麽幾分而已，一旦被違逆，也絕不會曲意讨好：
“敬酒不吃吃罰酒，虎将軍，還愣着做什麽？”
“末将遵命！”
虎鐵目光一凝，握住手裏的長矛，身上逐漸散發出一股壓迫性的氣息。
能被選爲潤王的近衛，他自然也不是碌碌之輩。
與此同時，馬車附近的士兵們，也都紛紛拿着勾爪靠近。
對付少女這樣的武林高手，最常用的武器便是弓弩，但如果需要生擒，便要數大網跟勾爪最爲好用。
任你通天的武功，被一道道勾爪纏上，也要束手就擒。
“就知道你們會是這般德性。”
可惜，面對這般陣仗，少女卻是絲毫不慌，反而不屑地笑出聲：
“不過，我今天隻找這家夥。”
看到少女重新将矛頭指向自己，蔣淩心中竊喜，畢竟，對方這毫不客氣的态度已經引起了潤王的厭惡，這位皇子自然不會再對所謂的真相那麽感興趣。
但是，即便心中高興，但蔣校尉的面上，卻是一臉的正氣凜然：
“這位姑娘，你或許有親人喪生在那數鎮之中，蔣某人深感抱歉。
但這一切，都是他們叛亂在先，卑職若不及時将他們撲滅，整個荊州，将會有更多的無辜百姓被卷入進去，卑職自問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
少女大笑道，一指蔣淩的背後，道：
“這句話，你敢對他們說嗎？”
他們？
蔣淩還在詫異間，一陣陣的尖叫聲，就陡然在他的背後響起。
就連站在他身前的那些士兵們，也都面色大變，無比驚恐地指着他的背後。
發生了什麽？
蔣淩心底一沉，陡然産生不妙的預感，但當他轉過頭一看的時候，還是露出了駭然之色。
隻見，被那些士兵們收集起來，打算用來請功的首級，此刻竟然全都漂了起來。
按理說，他們這群人早已是殺人如麻，等閑的場景根本不可能吓到他們。
然而，這些被砍下來的首級，不少都是死不瞑目，七竅流血，此刻更是睜開毫無眼白的瞳孔，怨恨無比地盯着他。
被足足數百隻滿懷怨恨的視線盯住，若非真正的枭雄，沒人還能保持鎮定自若。
蔣淩雖然心狠手辣，但距離枭雄，明顯還差得很遠。
尤其是在看到蔣淩之後，這些頭顱還全都張開了嘴巴，發出了刺耳的嚎叫。
“還我命來！”
“狗官！換我命來！”
……
面對鋪天蓋地，朝着自己飛來的頭顱，蔣淩在刹那間就直接崩潰了。
“鬼啊！”
“你不要過來啊！”
“救命！”
……
不僅是他，那些普通士兵也都在瞬間就亂做了一團。
數百人之中，唯一還能保持基本冷靜跟鎮定的，也就基本隻有潤王的親衛将軍虎鐵了。
當然，這一點，也有可能跟這些頭顱全都不是朝着他來的有關。
不過，即便還保持着一定的清醒，這位虎将軍也隻是護在潤王身邊。
事到如今，誰都能看出，這位蔣校尉平日裏，絕對沒少做殺良冒功的事情，甚至在遇見他們之前，剛剛才這般做過。
而且，這個時代，鬼神的威懾，可沒有多少人敢挑戰。
“救命！”
“啊！”
……
蔣淩雖然騎着馬，轉身就跑，但那些漂浮的頭顱，速度卻遠比他還要快上許多。
隻是眨眼的功夫，這些頭顱就已經如聞到了血腥味的鲨魚一般，裏三層外三層地将他直接圍在了裏面。
伴随着一陣令人膽寒的撕咬跟咀嚼聲，蔣淩凄厲的慘叫聲也越來越微弱。
很快，蔣淩的慘叫聲就徹底消失，密密麻麻的頭顱散開，隻在原地留下了一具森白的骨架。
“嘶——”
别說潤王跟那些士兵們了，就連車頂那作爲始作俑者的少女，貌似也被這恐怖的景象給吓了一跳，看着手裏燒成灰燼的符箓餘燼，微微打了一個寒顫。
蔣淩的死亡，僅僅隻是一個開端。
四散開來的頭顱，很快就找上了那些騎兵們。
頓時，整個平原上，就像是傳說中的惡鬼地獄一般，血腥恐怖。
“罷了。”
少女歎息一聲，一彈手裏的長劍，身影陡然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她便出現在了那些四散而逃的騎兵們身邊，三尺青峰化爲點點寒芒。
這每一道寒光閃過，都有一個馬背上的騎兵墜落，代表着一道生命的消失。
不到二十息的時間内，那上百名騎兵，便被少女一人，給殺得幹幹淨淨。
當然，對于這些騎兵們來說，與其被那些冤魂們活活咬死，如此毫無痛苦地死在劍下，反而稱得上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等到蔣淩跟他的手下，都被少女殺光，那些漂浮的頭顱們，也都發出大仇得報的哭喊聲，旋即，聚集在了少女的身前，重新堆疊了起來。
當然，頭顱們雖然安靜了下來，但被他們吓到的儀仗隊，顯然沒有這麽容易就結束混亂。
少女，也并沒有将這點事情放在心上，揮起鞭子，似乎就打算這樣帶着一車的頭顱，直接離開。
“姑娘請留步！”
少女挑了挑眉，回頭看了一眼潤王，似乎是沒有想到，嬌生慣養的對方，能在如此場景中，還能保持住鎮定。
不過，她并沒有什麽興趣，跟這些王公貴族們打交道，因此隻是回頭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在對方略有些氣憤的目光中，直接駕車離開了。
“殿下，還請您三思啊！”
潤王殿下本想直接追上去，但可惜，卻被虎鐵拼命攔住。
畢竟，少女展現出來的手段，委實是太過強大跟詭異了。
雖說蔣淩跟他的部下，基本都被吓破了膽，幾乎不剩下什麽戰鬥力了，但對方輕而易舉就将他們全都殺光，展露出來的武功，也堪稱恐怖了。
至少，虎鐵扪心自問，自己是絕對做不到的。
更不必說，還有讓那些頭顱漂浮起來的手段。
潤王殿下跟這種人接觸，絕不是明智之舉。
……
潤王殿下并不知道，少女在離開他們的視線後不久，就停了下來，跟一群人彙合了。
“聖使大人！”
跪在少女身前的，是二三十個平民，褴褛的衣衫跟路邊的難民沒有多少區别。
不過，跟那些或是麻木，或是貪婪的難民相比，這群人雖然穿着狼狽，但目光中卻滿是希望，尤其是在看向少女時，眼中更是狂熱。
“蔣淩已經伏誅，你們分出幾個人，将這些屍體埋葬，剩下的人，繼續引導其他難民向中心遷徙。”
不必說，這少女正是玄機道人的弟子，林穆璇。
經過一段時間，江淼已經成功收攏到了足夠數量的信徒，并在已經跟鬼鎮沒有太大分别的丹參鎮，建立起了第一處避難所。
當然，有玉筆在手，别說一座城鎮，就是像成都這樣的城市，對玄機道人來說，建設起來也隻是比較辛苦一些而已。
不過，在江淼的建議下，玄機道人并沒有如此做，而是将這些以任務的形式發放下去。
除了剛剛被引導過來的難民，能夠無償領到兩天的糧食外，剩下的人，都必須要完成相應的建設任務，才能繼續領到糧食。
換個說法，就是以工代赈。
畢竟，雖然以玄機道人如今的本事，就算養個十萬人，也并不是做不到，但她可不想真的養出一堆米蟲出來。
總而言之，在收獲一批批虔誠信徒的同時，避難所的秩序也被迅速建立起來，并開始接納周圍的難民。
當然，無論是饑腸辘辘的難民，還是蔣淩一般，殺良冒功或是趁火打劫的官兵，都令此刻的荊州，并不是那麽的安全，尤其是在帶着大量糧食的情況下。
至少，光靠那些普通難民們，就算是信仰再虔誠，也難以擋住這些家夥。
所以，外出接引的隊伍，大多都是以天魁宗的弟子們爲首。
除此之外，還有如呂無瑕這樣，比較特殊的隊伍，負責清理各種各樣的敗類。
爲此，江淼還再度出手，在玄機道人崇敬的目光中，煉制出了第二件“仙器”——
六道輪回盤。
當然，這隻是他對外的叫法。
雖然以江淼如今的境界，隻要有充足的材料，煉制一件六道輪回盤出來，也并非不可能。
但那，指的是全盛的狀态。
如今的江淼，顯然沒有這份本事了。
所謂的“六道輪回盤”，别說收攏整個世界的冤魂，差不多一百萬的普通冤魂，就達到極限了。
如果還有強大的鬼修，這個數量還要縮水，這麽一點普通的普通冤魂，究竟能幹什麽？
答案當然是什麽都幹不了，除了四處打探情報。
當然，在江淼眼中，不過如此的東西，對玄機道人來說，同樣是一件高山仰止，不負“仙器”之名的至寶。
畢竟，如今整個荊州的百姓加起來，也未必能有百萬之衆。
換而言之，都能收攏在這一方小小的法盤之中，而且還都能放出來戰鬥！
要知道，雖然就算經過了“六道輪回盤”的轉化之後，這些冤魂的肉搏能力，也遠遠比不上普通人。
但好處卻是，會絕對服從主人的命令，而且手段詭異，配上弓弩的話，戰鬥力也未必會比那些正規軍要差。
這就相當于随身帶着百萬大軍了，就算單個戰鬥力差了一些，但如果不是江淼這位仙人，玄機道人實在是想不到，這世間還有誰能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