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冠,武侯服,端坐在那裏便有一股無言的威嚴散發出來。
數十年來輔佐楊盤調理陰陽,調配天下局勢。
洪玄機就算是不說話的時候,也自然而然的有一股氣度。
就好像掌握了無數衆生命運,執宰衆神之上的神王一般,功夫架子已經深入到了他的骨髓。
就好像哪怕是坐在那裏,他也一直在進行武道樁功的修行。
可也就是洪玄機展現出的這些東西,想要給洪易一個下馬威才真正讓他徹底的确定,洪玄機的武道已經徹底的走進了岔道。
哪怕是日後他能夠突破到粉碎真空的至高境界,也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看上去宏大,包攬一切的拳意,卻完全失去了真正的正道,輪轉生死?
這天地是圓的沒錯,可是以生靈之力妄圖掌握天地之理,不過是虛妄,更是一種看似宏大的錯謬之路。
任何的真正聖賢,講究的都是以人之理,闡述天地大道,而不是直接掌握天地大道。
這樣看似會得到一時的強大,實際不過是離那人道愈遠,距天地也愈遠罷了。
沒有自己根本之道,他的強大不過是随天地興旺而起乎,又如天地入滅時一般,消散得也極快。
作爲已經邁入人仙境界的頂尖存在,洪玄機的心靈是何等的敏銳,短短的時間内便察覺到了洪易心中那本就僅剩不多的敬畏完全的消散。
雖然不知道爲何會如此,可是要真的壓服洪易,便不能坐視不理。
已經幾次失算之下,洪玄機已經是拿出了最大的重視,看待自己與夢冰雲所生的兒子。
“久遊歸家,可有不适之處?”
低沉醇厚的聲音響起,每個字吐出都拿捏得異常穩妥。
硬朗的語氣,也帶着作爲家長的關懷。
可是洪易并不在意其中的那點意味。
拱手行禮見過父君後,便垂手身體兩側,平和回道。
“一路遊曆,見識廣博,得遇良師益友,并無不适。”
一問一答間,極爲的得體,可是更像是君臣奏對,并無親眷之間的感覺。
如果是以前,洪玄機必然覺得這樣的氛圍是對的,作爲理學宗師,甚至隐隐是理學一派的盟主。
洪玄機講究君臣父子,倫理綱常,不得有一絲的逾越,條條框框,細碎繁瑣,既是顯示上位者的權威,亦是将地位低于他的所有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可是今日他竟然感受到了,被他信奉學說給刺到的感覺,亦是讓他生出了一股無名的惱怒。
偏生以洪玄機的身份地位還不能表露在外一絲一毫。
否則讓洪易察覺到,隻會覺得自己已經不戰而勝了。
“有所得,有所成,乃是好事,可是切莫驕傲,無事之時要多去國子監走動,聽奉祭酒等師長的教誨,不久之後便是科考時候,切莫對其掉以輕心了,著經釋文到底和科考之道頗有不同,萬一失落也不要喪失信心。”
言語到此便是盡頭,洪玄機的耐性也是如此。
“孩兒謹記父君教誨。”
洪易再拱了拱手,見到洪玄機好像沒有什麽再說的了。
“那孩兒不打攪父君處理政務了,隻是容孩兒多說一句。”
“天理人欲,還是人欲天理,希望父親多多思量。”
見到洪玄機一對如劍的濃眉漸漸皺起,洪易也不再逗留。
轉身便直接離去,絲毫不介意自己的空門全部暴露給了洪玄機。
見到洪易這樣的舉動,不得不說洪玄機是真的心中殺意暴漲,可是很快他還是壓抑了下去。
看着洪易漸漸遠去的身影,這位掌管了天下政局許多年的侯爺呢喃開口。
“本侯,怎麽可能會因爲一個孽子而壞了道心?”
話音一落,他的眼神便越加高遠深沉,猶如高不見底的天空,乍一看清澈如水,可是再一仔細琢磨,卻根本看不清内中事物,隻能看到一片的混元。
心學的出世,改變了整個天下的局面,自然也影響到了這位雄踞大乾巅峰之人的修爲境界。
見山者得山,遇水者樂水。
這一門學問猶如明鏡,亦是讓洪玄機看到了自己未來之路,也是他可以破除心中最後的那點心魔,直接一躍而出,甚至短短時間已經開始感悟自身竅穴,達通一竅通百竅境界的原因。
下一步就是凝聚拳意實質,精神影響物質。
此時的洪玄機怎麽會讓洪易輕易的壞了道心境界?
“哼,道争麽?”
洪玄機眼睛閉上又睜開,轉過身将書房上挂着的一副圖畫取下,看着畫上之景,忽而一笑。
“冰雲,這是你在與我延續大道之辯麽?”
溫柔的神色,讓人看不出這個洪玄機是那個朝堂之上,好似木石鐵心之人的武溫候。
可是随即他将那畫卷一擲,丢進了炭盆裏,火焰迅速的将那圖畫吞沒。
“可惜了,大道已成,區區道争豈能亂我之心?”
“吾不但要赢,更是要将那個孽子改轅易轍,這樣才能代表你我之争,終究有了勝負!”
斬釘截鐵的話語,待到洪玄機再一擡頭,便已經是愈加的神色漠然,近神魔而遠人世!
趙悠乾等在武溫候府外,倒也不見焦急。
隻是偶爾也察覺到了幾道窺探的目光,偏偏趙悠乾可不是什麽給人面子,甚至裝作不知的人。
誰來窺視,誰就要感受一下什麽叫吃了悶虧。
恐怕這些人也沒有遇到過趙悠乾這般的存在,修爲高深莫測不說,還完全沒有任何給人面子的意思。
隻要察覺到了神魂念頭的窺探,不但将那點念頭湮滅,還有回擊一下,倒是讓武溫候府内不少身份地位不低的嬷嬷,直接耳冒金星。
更有甚者,五竅當中有血迹流出,面色慘白下,神魂皆是受到了不小的創傷。
偏生她們還不敢出去找人理論,有些事情各自遵守潛規則便是無妨,可是有些人不願意遵守,又有打破規則的實力,那麽便隻能讓人吃了悶虧還不敢作聲了。
也是到了這一刻,那位武溫候府的正妻趙夫人才明白洪易身邊跟着的這個不起眼的年輕人到底是個多麽可怕的存在。
沒有等待多久,見到洪易走出了侯府,趙悠乾與他默契一笑,便并肩灑然離去。
可還沒有走幾步,剛剛到那文昌大街,便有幾個急匆匆的青衣豪奴見到他們面露喜色,走了上來。
“請問是趙大大爺麽?”
趙悠乾來此世自稱趙大,倒也沒有幾個人知道,見到這麽幾位豪奴問話,不禁有些意外。
“正是我,有何事?”
簡短的回應後,便見這幾位豪奴雙手恭奉上一封名帖。
“是我們樓的小主子有請大爺赴宴,還請大爺莫要推拒。”
說完他們将那請柬送上,便趕緊離開了。
倒是趙悠乾看着那請柬上寫着的名字,若有所思,亦是讓洪易頗爲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