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上可會停手?”
元欽不明所以“停什麽?”
“停止您籠絡政權的手。”
“事已至此,有些事朕不得不做,家國複興,近在眼前。”
“明白了。”宇文雲英起身直接越過元欽“臣妾乏了,皇上您忙着吧。”
“雲英……”元欽想要拉住思念至極之人的手,卻還是停在了半空,尴尬的屈了屈手指。
宇文雲英低頭瞥了一眼,及時的轉身,拿起那隻即将收回去的手靠在了自己臉上。
元欽立即一陣狂喜,有些不自知的顫抖着“雲英……”
宇文雲英一臉媚笑,眼底卻是無盡的寒意“摸到了吧,這便是你喜歡的臉,可惜,也是你親手毀了。”
說完收回了所有表情,冷淡的轉身離開。
還停在原處的手久久的沒有放下,元欽心裏一陣劇痛,險些就要喘不上氣來。
十一月,長安城外,一張大網已經悄然鋪開,即将迎來一場腥風血雨。
宇文雲英站在桂宮門口,看着已經披上嫁衣的紅珠“去吧。”
“娘娘……奴婢舍不得您。”
“暴風雨就要來了,快些動身吧。”
紅珠不解的看了看晴朗得萬裏無雲的天空“這不似要變天啊。”
“本宮已爲你的夫君覓了個别地的好差事,以後就别再回來了。”說完宇文雲英頭也不回的踏入宮内,身後的紅珠跪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随着搭在案上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城外十裏處,元烈正帶着一堆精兵爬上一座半山。
山頂上,宇文泰坐在一座寺廟内,好整以暇的與宇文護喝着茶。
“來了。”
寺廟外,傳來一陣凄厲的慘叫聲,許多精兵被寺廟門口處的法陣圍困住,法陣之上泛着悠悠紅光,将其中的人一個個盡數剿滅。
聽着那些慘叫聲,宇文護一個一個的數着“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
除了元烈和兩個元氏宗親,其所帶的精兵皆是或被法陣剿滅,或被早已埋伏好的人殺死。
一時之間,鮮血染滿了整個山頂,那些枯黃的雜草上浸滿了紅色液體,遮蓋住了原先的頹敗之勢。
已被浮誅的元烈被人扣住跪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慢慢走出來的宇文泰二人“你怎麽會知道,你怎麽會這些妖法!”
宇文泰滿意的看着宇文雲英托幼女傳來的消息,和這副她親手繪畫的法陣“果真效果驚人。”
元烈拼命掙紮不過,隻能是洩氣的垂下了頭“宇文泰,你殺了我可以,放過他們。”
“你們都想我死,我怎會放過。”
“你!”元烈雙眼泛紅的看着那個站着猶如帝王氣勢一般的人“誅殺皇室,你膽敢謀反!”
“我本來已經退了一步,奈何你們非要步步緊逼,那就怪不得我了。”
說完,抄過一旁侍衛的劍,大手一揮,那兩個宗親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不!”元烈幾乎目眦欲裂“宇文泰!”
宇文護笑得有些陰森的走上前,揪起元烈的頭發,逼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以爲你們赢過?不過是給了你們一場美夢而已。”
“你說什麽!”
“我們隻需要等到姐姐,那即便皇帝會些邪術又如何,這天下還是我們宇文家的。”
元烈此時才領悟到宇文泰一開始辭官便是避讓鋒芒,以退爲進,爲的便是自己沉不住氣,再一舉消滅元氏宗親勢力。
“哦,對了,若是皇帝像他父皇那樣乖乖的,我們也不會對他如何,畢竟做背後的操縱者更有意思。”宇文護說完拍了拍元烈的臉,轉過身對着一旁站着的自家侍衛“砍下頭顱懸挂在城門上,以示懲戒。”
“是。”
平白的晴天,突然一道霹靂閃過,席卷着帶來了漫天的烏雲,将整個皇宮籠罩在黑暗之下。
扣着桌面的手頓時停下,宇文雲英站起身出了殿,擡頭看着這突然驟變的天氣“這到底是結束了,還是又一個開始。”
元烈的死訊傳入宮中,元欽幾乎是腳不沾地的親自去往城門處,放下了那顆在大雨中被沖刷着的頭顱。
那雙眼睛瞪得老大,直到元欽附手摸上去,才終于合上“元烈,朕一定會爲你報仇!”
親自捧着那用白布的頭顱,元欽慢慢走回皇宮,剛到未央宮宮門處,便看見支着一把傘的宇文雲英,像一抹鬼影一般站在雨下。
元欽此時又悲憤又難過,看着心愛的人就這樣站在那裏,沒有感情的看着自己。
“你來做什麽?”
“臣妾隻是想來問問,皇上爲何總是出爾反爾,一次次的想要置父親于死地?”
“你看到了?”元欽揭開那蓋着的白布,元烈的頭顱赫然出現“你說朕該不該殺!”
“那之前呢?”宇文雲英并未将傘遞過去,隻是将自己遮得好好的,并不介意那人已在雨下淋了許久“若不是皇上一次又一次的逼迫和暗害,會有今日?”
元欽此時心中滿是元烈死時的那副表情,像是一道又一道的雷劈在心上“你宇文家勢大如此,難道不是在逼朕嗎!”
“可父親已經退了,你還是如此不肯放過,元欽,是我錯看了你。”
宇文雲英直接越過元欽,一刻也不再想再停留。
元欽被雨淋得有些顫抖的手緊緊的抱着那顆頭顱,臉上混合着不知是雨還是眼淚的水“宇文雲英,我們真的回不去了。”
“或許從當年你決意入殺人嶺開始,一切便都是錯的。”
天邊幾道極響的雷打過,将雨中人的話一遍又一遍的回蕩在這宮牆之内,久久不得平息。
“是啊,從一開始便是錯的。”
元欽不再回頭,與宇文雲英的背影背道而馳,兩人在雨中逐漸漸行漸遠,分道揚镳。
元烈下葬後,元欽将自己關在未央宮内數日不得出,繞是誰也不見。
而這長安城内,亦是一日複一日的下着雨,一直都未放晴過,像是在哀怨這半空上遲遲不肯走的怨靈,爲其洗滌出了一個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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