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欽撿了宇文雲英平時愛吃的菜放在她的碟子裏“你可知道,你贈我的镯子真的救了我一命。”
“哦想不到還真的有這個用處。”
元欽滿心滿眼都彌漫着失落,她的雲淡風輕像是一把刀子,一下一下的剜着自己的心。
“我以爲我要死了的那刻,你可知道我在想什麽”
“想什麽”
“你,過去的你,現在的你。”
宇文雲英放下手中的筷子,抿了抿今日才送來的桂花釀“那一刻不是該想着這大好山河都沒了嗎”
“江山與你,我終于是知曉了分量。”
宇文雲英并不想知道那個分量誰多誰少,隻是覺得在某一刻,能讓這個人将自己與他的魏室江山做了比較,那還真是不容易。
黎嫔之事結束得太容易也太快,以至于準備的後招都未能用上,雖然心知肚明這其中定是有太子的推波助瀾,但此次皇帝的作風倒是讓人有些不理解了,難道他已經退步到了隻要保全這些人的性命就可以了
怕的不是那個懦弱的上位者被逼至絕境,怕的是自己身邊這個一向對宇文家諱莫若深的太子。
一旦開了春,就很快到了夏季,東宮的日子也再次歸于平靜,已經着手将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宇文雲英,也戒掉了躺在院子裏喝茶閑坐的習慣,隻是喜歡坐在屋中上座看冊子,時而提筆勾勾畫畫,時而翻翻書籍,像極了鬼神殿裏的光景,那時也曾有一個白衣之人,時時坐在上方,一臉平靜的看着這世人的生死。
元欽這段時間以來,除了着手開始處理政務,剩餘的時間便是待在宇文雲英的院子裏,除了品茶聊天,便是将那些朝堂之上的事一一說與她聽,事無巨細毫不隐瞞的據實相告,說得興起時,還會問問其意見。
“太子殿下,都言後宮不得幹政,您這段時日以來是逼迫着臣妾幹政啊。”
“你有個才幹,多聽聽你的意見也是極好的。”
宇文雲英不經意間放下手中的冊子,目光盈盈的看着坐在一旁的人“太子這是要打造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妃了”
“我倒是極想你是個妖妃。”
“怎麽說”
元欽傾身靠近身旁的女子,嘴角挂着一抹有些不懷好意的笑意“最好是那種讓君王從此不早朝的妖妃。”
“太子還請注意言行,莫要被人說了閑話去。”
“你我夫婦二人之間的話語,怎會被人诟病”
宇文雲英拿起手中的筆,将元欽的身子支開“君王不早朝”
“想來你也不會那這句話出去構陷自己的夫君。”元欽笑着坐直身子,拿過宇文雲英擱在桌上的畫看了起來“這畫的是我”
那幅畫上的是那個一直萦繞在自己心間的那個身影,身周黑氣萦繞,一襲白衣猶如破開天際的黎明,劃開那些黑霧立于世間,長發及腰,銀絲傾瀉而下,不過一個側臉,已是集所有贊美之詞于一身。
“太子也覺得這個很像你”
“眉眼之間是有幾分相似,不過,我可沒有過這樣的裝扮,也沒有這樣颠倒衆人的神色。”
宇文雲英不再接話,隻是透過折射進來的陽光看着元欽的側臉,那雙微顫睫毛投射的陰影之下,是自己一直不曾看明白的眸子。隻是順着鼻梁之下,那張經常緊抿着的嘴唇,與那人簡直一般無二。
他到底是誰,你又到底是誰
臨近秋天的時候,皇帝病重,朝内又是動蕩不安,就連長安城都傳言紛紛,皆言魏室即将變天,這天下即将是宇文家的了。
趁着元欽進宮侍疾,宇文雲英也悄悄回了丞相府,見宇文泰心情頗好的和小侄子宇文護下着棋,兩人有說有笑,倒是像不知曉這外邊的紛紛擾擾一般。
“父親。”
宇文護也适時的擡頭看了看,彎起嘴角笑了笑“太子妃姐姐回來了”
“小護今日怎的有空來陪父親下棋。”
“正值朝中動蕩,便借着回來的機會來看看。”
宇文雲英點了點頭,宇文護見這兩人定是有話要談,便借口去後院看秋海棠退了下去。
宇文泰看着那還未下完的棋盤,有些感慨道“小護近年越發精進了,連我也是下不過他了。”
“他還年輕,哪及得上父親的智謀。”
宇文泰丢開手中的棋子,看了看站着的人“快坐着,今日怎麽突然回來了”
“皇上病重,父親可有打算”宇文雲英順着宇文泰身側坐下,看了看棋盤,雖說自己并不善于此,卻也是能看出其中厮殺激烈,波雲詭谲。
“你怎麽想”
“父親可有想扶持的人選”
“不是還有太子嗎”
宇文雲英垂下了眼眸,掩住了其中的情緒“可是太子心思深沉,父親有幾分把握”
“魏室正統還是姓元,爲父看着太子長大,皇上也囑咐過,太子成才全靠爲父的教導。”宇文泰頓了頓“且你的幾位妹妹也未有嫁入皇室的。”
“女兒明白了。”
宇文泰看了看宇文雲英纖瘦的身形“還沒有動靜”
“父親,我”宇文雲英深深歎了一口氣“我怕是沒有那個福分能夠誕下麟兒。”
“爲何”
“父親可還記得當年,女兒是如何找到父親的”
“記得,那又如何”
宇文雲英頭垂得更低,手緊緊的捏着袖子“當時女兒就已經知道,女兒已是中毒極深,怕是怕是再難有孕。”
宇文泰的臉色瞬間變了,近乎是有些淩厲的看着身側的人“你說什麽”
“毒雖拔除,但内體已經有所損傷,怕是怕是”
“爲何現在才說,若早些時日,爲父也好爲你尋個好些的大夫。”
宇文雲英苦笑着搖了搖頭,擡起頭看了看天“興許女兒沒有子女緣吧。”
聽到這話,宇文泰心中有了些動搖,縱是再疼愛這個失而複得的女兒,但以元欽的野心,若是不能有一個制衡,怕是來日必定會有大禍。
“你可願爲太子尋幾個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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