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煜看着那個紅衣女子就如柳絮一般從城樓之上飄下,比撕心裂肺更劇烈的疼痛襲滿全身。
推開身邊的人朝着那女子飛去時,已經是來不及,筱薇狠狠的摔在地上,嘴角和鼻子都留出了鮮血。
“你做了什麽”蘇子煜撲倒在筱薇的身前,卻不敢伸手去扶起筱薇,生怕自己一動,她就碎了。
“墨”用盡了氣力的筱薇卻也隻能發出蚊子般的聲音“記得好好好好活下去。”
蘇子煜疼得說不出一句話,隻能是跪在筱薇的身側,顫抖着雙肩留着淚。
“這是你我的緣分和際遇,也是我命中最美的遇見,但可惜,離别都是在圓滿之前。”筱薇努力的伸過手摸到了蘇子煜在地上的手指。
“别哭,你笑起來更好看。”筱薇轉過頭目光渙散的看着半空漂浮的塵埃和泥土,突然就像是看透了天機一般,也明白了自己窮極一世,爲的是什麽,但可惜太晚了。
“我最大的心願,不是與你執手相看淚眼,而是你自此再無拖累,再無牽挂,一往無前,墨。”
筱薇的話音剛落,身體突然一抖,散落成一堆塵埃落入土裏,再是分不清哪個是她。
“不要”蘇子煜慌忙的用雙手刨着泥土“不要離開我”
“該死是我啊你爲什麽要替我,這是我的命運,不該是你的”蘇子煜赤紅着雙眼在地上胡亂的刨着,連手指都已出血也沒有感覺。
副将找到蘇子煜時,蘇子煜已經心傷過重暈了過去,而戰場上的形勢已經一邊倒,陰兵打得匈奴死傷大半,匈奴隻能不停的後退直至撤兵。
短短半日,匈奴已經是退到百裏開外,且士氣萎靡,再無禍患。
而重回邊鎮擺攤的張道士,一直都沒想通,筱薇以一個凡人之力到底是如何能召喚到如此大的陰兵力量,且蘇子煜畫的那張符顯然也自己以前見過的不大一樣,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大的攻擊性。
思來想去得不到結果,而當事人一個灰飛煙滅,一個不知所蹤,恐怕這會是張道士此生都解不開的迷題。
蘇子煜的失蹤,蘇老将軍的離世,已經注定了蘇家再無翻身之日,聖上也沒在追究蘇家婦孺的罪責,隻是發配到邊鎮,貶爲庶民。
蘇将軍誓死守城,其紅顔更是獻出生命力保山河,這一傳奇佳話傳遍了邊塞的每一個城鎮,所以蘇夫人在邊鎮過得還是不錯。
隻是少了丈夫和兒子之後,一夜白完了頭發,神智也有些不大清醒。
即便如此,蘇子煜也沒有出現過,而他此時,正站在一條漆黑的黑河旁,一次次的嘗試着下水。
傳說這裏是地界與人界的交界點,蘇子煜來此就是想要去換回筱薇,該死的那個人是自己,而不是無辜被牽連的她。
但可惜,蘇子煜一直都沒有辦法通過這裏,每次想要自缢時筱薇的話就會在耳邊想起“好好活着,一往無前。”
臉上滿是滄桑和胡渣的蘇子煜坐在河邊,看着這猶如死水一般不曾流動的河,就像看着自己。
父親死時,自己尚且還能撐住些意志,但筱薇跟着赴死,卻是徹底擊垮了最後的防線。
相識不過數月,未曾許諾白頭,未曾有過婚配,但卻刻骨銘心,越過生死。
這不僅是宿命的緣分,也像是跨越千年、萬年的情感。
“我到底在哪兒見過你,你又在何處見過我”蘇子煜喃喃自語“墨又是誰”
空氣中一片靜默,沒有人回答蘇子煜,就像是一隻守候着末日的孤鳥,隻等那烈焰融入自己的靈魂。
離開了黑河之後,蘇子煜跨越在五洲大地上,翻越了無數高山,跨過諸多河流,想要找到複生筱薇的方法。
奈何天大地大,有多少匪夷所思的事發生,卻再沒有一件發生在蘇子煜的身上。
這樣的日子直到二十年後,蘇子煜帶着滿鬓的白發回到邊鎮。
張道士已經不再擺攤,而是開了一家店鋪,賣一些古董花瓶和字畫,偶爾也給人測測字,但終究是測不準,好像從筱薇走後,就沒再說準過一個字。
蘇子煜找到蘇夫人時,蘇夫人已經藥石無醫,哪怕張道士請了不少名醫也是無用。
坐在床頭看着蘇夫人的蘇子煜,摸了摸眼角發現沒有一顆淚落下,幹涸得如同那烈日下的沙漠。
或許自己早已心死了吧,蘇子煜想着輕輕拍了拍蘇夫人“母親”
迷糊中的蘇夫人隻能緩緩睜開一條眼縫,看見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兒子,激動得伸手打落了床頭桌上的杯子。
“母親,我回來了。”
蘇夫人含着眼淚笑了笑,欣慰的永遠閉上了眼睛。
處理完後事後,蘇子煜來到筱薇曾經住的屋子,屋子内滿是灰塵,一向最喜幹淨的蘇子煜卻沒有半分不适。
隻是拿起筱薇曾用過的梳妝盒看了看,拿出一台磨石黛的石硯,擦去上面的塵埃“薇兒,我還未曾爲你畫過眉”
蘇子煜之後整日待在那座屋子之中,再是沒有出來,除了經常去探望的張道士,再是不見其他人。
這天張道士去了隔壁鎮送了兩個花瓶回來,正好收到了兩壺好酒,便想着去臨雨樓買了兩個熟菜,拿着便去了蘇子煜處。
想着前些日子蘇子煜與自己讨論一個道法時,高談闊論,其深入的理解令自己都歎服,張道士就加快了腳下的腳步。
推開了門,張道士熟悉的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向屋内喊了喊,見半天都沒有聲響,疑惑的走進屋内。
隻見蘇子煜安詳的躺在床上,雙手交織握在胸前,手心裏是一個木雕的鈴铛。
“蘇蘇子煜”張道士顫抖着手去試了試蘇子煜的鼻息,瞬時變了臉,癱坐在一旁。
蘇子煜臨走時,突發異想的在院中尋了一顆木頭刻了這個鈴铛,這個鈴铛的式樣雖然從來沒有見過,但還是鬼使神差在鈴铛的内壁赫然刻上了“染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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